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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志和厂里其他人的殷切期盼和忐忑等待中，江陵厂方面传来了好消息：经过对发动机样机的检验，对东风厂情况的实地考察以及慎重的研究，江陵机器厂正式决定选择东风厂作为发动机合作厂家！

既然双方的合作已经正式确定下来了，那按照杨志的习惯，肯定要签订合同，最好是能够请到一些重量级领导，举行一个合作签约仪式。这样既可以庄严宣告合作正式开始，同时也不失为一个宣传东风厂和江陵厂，扩大产品影响力的捷径。

可没想到这个在后世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是遭到了郑永年的一口回绝。兴冲冲地为此事专门前来拜见的杨志一下子有点蒙圈了：这样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都不愿意？到底什么情况？

郑永年看着一脸茫然的杨志，语气里充满了不以为然：“我是从来不相信那些什么合同啊，协议什么的。就那样薄薄的一张纸，真的就能够约束各方？就可以让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照章办事？根本不可能嘛！”眼见杨志忍不住想要说什么，他大手一挥，继续道：“最终还不是要落实到执行的人身上？还不是要靠义礼信用？既然如此，何必还花那么多时间和工夫去整这些虚的？那不就完全成了形式主义！”

接着他看着杨志，又语重心长地道：“反正这个合作还不是你我之间确定的事情，只要我信任你，你也信得过我不就结了？小杨，我可是一直都很欣赏你啊！咱们何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赶紧干正事儿才是正理儿！”之后任凭杨志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反正一个字，合作没问题，但就是不签合同！

杨志今天来之前确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之前的几次见面里，郑永年给杨志留下的印象非常之好：豪爽大气，艰苦奋斗，敢作敢为。杨志心里大生钦佩之意。可今天见识了他独断，守旧的一面，杨志才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复杂，出新和守旧这两个完全对立的方面居然可以在同一个人身上都体现得如此的淋漓尽致！

郑永年觉得杨志什么都好，怎么就是不知道灵活变通呢？年纪轻轻的思想就这么僵化！而杨志也觉得郑永年简直还是保留着那种农民作风，什么事情不按规矩，不走程序，凑合凑合就了结。这人啊，心里彼此有了意见，那话就更是说不到一块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这么久也说不出个什么名堂，两人的谈话自然也就告一段落，杨志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江陵机器厂。虽然言语上都还算克制，可不管怎么说，这次会面确实可以算是不欢而散了！

回到厂里，杨志满脑子都是刚才与郑永年见面的情况，根本无心处理其他事情。恰恰因为要展开与江陵厂的合作了，各种事情千头万绪，好多个人都在等着杨志，要汇报工作呢。结果大家都是暗自纳闷儿，这杨书记到底怎么了？没精打采的，这不合作的事情刚成了吗，该高兴才对啊！

心情烦闷之下，杨志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报纸，胡乱读了几篇报道，具体什么内容也没怎么注意，但杨志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报头旁边，那里赫然是今天的日期-1989年6月12日！

杨志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80年代末，可不是后世的21世纪啊！自己怎么不由自主地把后世的情况代入进来了。在这个年头，签合同自然人人皆知，但毕竟还处于经济和社会的转型和变革时期，完善的市场经济制度尚未建立，许多相关的规章制度和办事准则自然也是一片空白。加上一些传统观念的影响，不签合同而依靠口头协议也是相当普遍的现象。

而且如果真的面对的是不讲诚信，不讲道义之人，就是签了合同也不过是废纸一张，一点约束力也没有。毕竟在很多时候，毁约违规的成本实在是太低，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更不用说有的特殊情况下，这个合同或者协议到底应该具有怎样的约束力，也实在是不好界定啊！

就拿前两年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的“王老吉”商标之争来说吧，

王老吉本来是属于广州医药集团的一个百年老字号品牌，但因为凉茶一直都是作为粤港地区的一个区域性饮料，该品牌在全国市场上并没有太大影响力。加多宝集团看准了这一商机，在巨额贿赂广药集团时任主要领导后以低价取得了该商标的长期使用权。然后通过一系列的资本运作，广告宣传和营销推广后，成功将凉茶打上了绿色健康的标签，这使得一地方性饮料被推广到全国，取得了良好的业绩。仅仅几年，王老吉凉茶的销售额就突破了100亿！

“王老吉”以前在广药本来一直是一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积累状态，但没想到居然能有如此威力，巨大的利益自然令人动心。此时恰好正值广药集团那位主要领导落马，其相关犯罪事实得意大白天下，有关王老吉的部分也逐渐清晰起来，于是广药集团一纸诉状，要求加多宝集团归还王老吉商标的使用权。一场旷日持久的商标争夺战就此拉开序幕！

看起来双方的有些道理，各执一词：广药集团认为加多宝当初是通过行贿的方式，以不正当手段非法取得了商标使用权，理应判决无效；而加多宝方面认为不管是以什么手段，但白纸黑字，商标授权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且数年来为推广王老吉商标，加多宝方面花费了数以亿计的资源才有此局面，怎么可能随便就拱手让人。

一时间，从案件双方到舆论媒体，从法律专家到普通民众，对于此事件都是众说纷纭，各有解读。有骂广药集团不顾廉耻，成绩摘桃子的，有说加多宝靠行贿起家，来路不正的

后面的结果大家自然也都知道，但官司虽然结束了，但余波仍在，一直不断地拷问着世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到底那份商标授权合同是否有效，其条款是否应该继续执行？到底“王老吉”的商标是否应该归还广药集团还是仍有加多宝公司继续持有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