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没有通道的山非常艰难,苏晴犹有余悸的紧随其后,前方那个男子,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模样,寻常身形,却比猎豹还要矫健,在崎岖嶙峋的山上行走如风,如果他不是要回身帮自己爬山,速度还会更快。
想起刚才的那一刀,苏晴真是背脊发寒,两人相隔有四五米远,可她甚至都没有看清王戎的动作,刀刃就已经到了咽喉。而他说话的语气,阴冷的让她不得不相信,如果她再废话一句,绝对会死在沙滩上。
天真的要快要黑了,距离王戎的洞穴还有一段距离。王戎忽然停下脚步,这一停,让苏晴不由得一愣。
王戎跳下山石,弓下身:“上来,我背你走。”
他双手抄住苏晴的两条长腿,避开两柄短军刀,那饱满丰腴之处压在背后,挤得满满当当也不能令他分神,因为鼠群真的快要出现了。
“蛇!”苏晴一声惊呼。
她话音刚落,右腿上的短军刀已被王戎拔下,甩手丢出,正疾扑而来的毒蛇脑袋被牢牢钉在地上。王戎快步上前,拔刀插刀,看也不看那条死蛇一眼,继续前进。
岛上的变异生物,能够令王戎害怕的实在没几种。他最顾忌的就是像鼠群这样集体活动的,杀不胜杀。凭借出色的身体素质,惊人的柔韧性和身上的各种武器,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绝大部分变异生物都是被他虐杀的命。如果说排单独食物链,王戎堪称是岛上一霸,位于食物链的最顶端。
可惜的是,岛上还有鼠群、狼群、狮群……
夜幕降临的那一刹那,王戎终于来到了洞穴,他把苏晴放在洞穴深处,回头仔细检查布置好了机关,再放下一块巨大的石头挡出进出的隧道口,这才回来。
洞穴里的电器都是太阳能的,偶尔有晴天的时候,王戎会把它们丢在洞口晒太阳,所幸到现在损坏的并不多。
点起一个太阳能军用电筒,王戎把那几条鱼收拾干净,放入锅中炖鱼汤,至于调料,都是用土办法弄到的,吃了很久,王戎的身体居然没事,也算是一件奇事。
王戎不说话,苏晴也不吭声,别不小心激怒了这位杀神就好。
等到鱼汤炖好,王戎取出两个小盆两把勺子,倒好了,递给苏晴。
还别说,鱼汤的味道真不错,苏晴小口吃着,听王戎问道:“现在可以回答我了,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来这个岛上?”
苏晴咽下鱼肉,说道:“核战爆发也有好几十年了。那一次核战规模太大,我爷爷是一家隶属于军队的研究所专家。战后,他们预计,在未来二十年里,地球气温要下降一度。各种生态环境的破坏,会导致陆地生存的难度大幅增加。”
“当时,在军队的庇护下,安全区里边有很多平民。大家一致决定,暂时离开陆地,到海上寻找一个足够大的岛屿,开辟成安全区。军队有详细的航线和地图,他们率先找到了目的地,用武力清扫了岛屿上。随后安全区的人,分批转移到岛上。他们和军队一起,同心同力,建立了一个堪称世外桃源的地方。”
“在我们那儿,除了海啸和台风能够构成威胁,别的还好。在战前,太平洋上有两万五千多个岛屿,其中只有一万多有人居住。战后,由于地震海啸和火山喷发,能够住人的地方已经不多了。”
“我们居住的岛屿的确很大,有很多专家想尽办法合成了在岛上可以种植的种子。”苏晴可怜兮兮的说道:“要知道,光吃海鱼的话,会得败血症死掉的。另外,养殖了一些食草动物,也提供了肉食。加上捕猎海鱼,岛上的人还是可以生活下去。”
苏晴叹息道:“虽然活的艰难了些,但好歹人人能吃能穿。不过,人活着就要面对一个难题,那就是饮水。岛上的淡水并不足以让人存活。于是最开始过去的那一批人,带着一种被称为迅速喷雾蒸发的海水淡化设备。岛上刚刚迁移过去的时候,大约有十万人。现在由于生育,人口已经开始增加。而我们的淡水设备,坏了。所以岛上受过军事训练的战士,挑选出了一百人,每两人一组,向陆地进发,去当初那个海水淡化公司的遗址,寻找淡水设备的核心芯片。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只能被迫搬回陆地。”
王戎问道:“你的同伴呢?”
“我们没有燃料,所以这一百人都是自愿报名中选出来的。从划艇的方式,以不同方向,向陆地进发。我们不走运,遇到了刚才那场暴风雨,我的同伴想必已经不在了。我把自己系在划艇上,风吹到这附近,被巨浪卷入海水,我侥幸没有死,游到这儿就看到了你。”
苏晴解释道:“我们身上带着微型无线电设备,如果有人成功登陆,找到芯片,便和基地联系。基地的船只有往返一次的燃料,所以这次出海寻找,必须要有自愿者作为前驱。没有把握就出动船只的话,有极大的可能导致岛上的人彻底与世隔绝,最终被缺少淡水而困死。”
王戎心中有些苦涩,同样是在陆地无法生存,同样是向海洋寻找生机。命运却和大家开了玩笑,他们这一船二千三百二十六人,只有零星武器,没有军队没有科研专家,只是一群妇孺和为了保护她们的男人。船只出海后不久,遇到了种种问题,被迫搁浅在这座荒岛,不得不和岛上的生物争夺生存资源。
王戎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直到现在十八岁的男儿,不知道目睹了多少次残酷的弱肉强食。两千多人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渐渐凋零。
而对方呢,十万人出海,想想那支船队,就足以让人震撼。他们的军队肃清了生存空间,有科研人员培育出可以种植的种子,有海水淡化设备,甚至还可以给像苏晴这样的年轻人训练配备武器。即便他们真的找不到淡化设备的核心芯片,十万人迁移回陆地,想要争取一片空间活下来,也并非毫无希望。
借着军用电筒的微弱光芒,苏晴看着王戎那张平凡又漠然的脸庞,猜不到他心中的波澜。
两人就此沉默。
光芒渐渐暗淡下来,苏晴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闷的僵局:“王戎,我一个人去不了陆地,也回不去海岛基地。我想请求你的帮助。”
王戎轻哼一声:“嗯?”
“我的划艇就挂在沙滩那船架子的尾部,有损伤但是不严重。只要两人接力,准备好干粮和饮水。不遇到恶劣天气的情况下,我们有很大的机会回到陆地。我身上有详尽的陆地地图。只要找到核心芯片,基地就会派船出发,到时候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回到基地。”
苏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座岛上只有你一个人生活,空虚寂寞孤独,无时无刻不得面对着穷凶极恶的野兽,甚至是老鼠都已经成了人的天敌。而到了基地,有很多人一起生活,你会交到朋友,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儿,当军人或者农夫甚至通过学习成为研究员也不一定。你还会遇到喜欢的女孩,跟她恋爱结婚……”
说到这儿,苏晴忽然有种后悔的感觉,一个孤独的男人和一个落难女孩,就在这封闭的洞穴中,别说孤男寡女了,想想正值青春的少男,在这种核战后毫无秩序的世界里,他想要对她做些什么,谁能阻挡得住?
苏晴的小手已经摸到了腰上的枪柄,以防万一。
“以你的反应和速度,拔枪开保险瞄准射击,需要两秒到三秒。如果我要对你不利,一秒后你就已经死了。”王戎淡然说道:“虽然洞里很黑,可我在这儿生活了很久,并不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为什么取枪,王戎并不笨,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人情世故他经历的不多,但有位长者很认真的教育过他。
当年来到岛上的两千多人中,有一位中年男子,他抱着六七个月大的王戎,说是朋友全家遇难,只剩下一个独苗。他叫程荃,他用自己的日记本教王戎认字算术。他教王戎搏击和射击。他的知识很渊博,枪法奇准,很多人猜测他以前是不是退伍的特种军人。
但是程荃什么也没承认过,他只说自己是个当过兵的普通员工。岛上的幸存者,坚持到最后的,就是他和王戎,而三年前,疾病还是夺走了他的生命,只留下王戎一个人。
他在临死前,对王戎说:“生老病死是无法控制的。我死,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岛上,将来你也会像我一样死去。如果有什么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回到陆地。我算过,核战的气温影响持续不了很多年。几年后就会趋于稳定,到时候这世界会重新建立新的生物链。一定要离开!去新的世界活下去。”
苏晴心跳加剧,回想起王戎那迅若闪电的一刀,她知道在这个小洞穴里,王戎若有恶意,她根本就没有反抗之力。曾经在海岛基地学过的搏击,在这个男孩面前,完全成了花拳绣腿。于是,她松开了枪柄。
王戎沉声道:“好,明天开始准备。我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