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寺不大,按照他的记忆,算是和尚里面最穷的。
除了里面一个叫做无悟的主持外,就是寺庙里面一条叫做大黄的狗。
那条狗凶的狠,无论无悟如何劝解感化,每日都是抓来一些小型动物,扔在寺庙门口,仿佛示威一般。
路羽看了看上山路,抓着木雕走了上去。
十五年一晃,这里变化太多。
往日那石林密集遮盖山路的景象,已经经过修整,还给路上镶嵌了一些石块点缀。
来到寺庙大门,墙壁似乎刚刚整修,还是大红之色。
就连门头也终于挂上了属于寺庙的牌匾,看来这些年有了两个孩子帮忙,确实让寺庙好了起来。
扣动门环,许久后有一个舞象之年的小和尚走了出来。
他面容清秀,结疤清晰,一身灰色僧袍双手合十,见到路羽微微鞠躬。
“这位施主,您来得太晚”
“上香时辰已经过去了许久”
“下次再来吧”
路羽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和尚,恍惚中好像见到了那日襁褓中的婴孩。
不知是自己流转了太多的时间,还是怎么回事,心似乎也老了下来。
“无悟呢,我是来找他的”
小和尚愣了愣,仔细看着路羽的脸眨了眨眼睛。
“您?”
那含笑的俊朗面容,让他似乎想起了一个人。
那是师父天天都在嘴上念叨的奇人,生而不老,浮沉浮尘。
转身刚想没等迈出两步,连忙转了回来,“阿弥陀佛,施主稍等”
说罢,那道身影快步消失在了路羽面前。
师父说过,那人捡来了他们,以此赐名,长空,长敦。
若是有朝一日他再次来访,切记不要怠慢,让他亲自去接。
没过多久,长空搀扶着已经进入甲子的无悟快步走了出来。
“先生,您来了”,无悟心中感叹,本以为二人已经相识三十于年,算上如今已至四十五年。
可路羽的样貌居然一丝都没有改变,而自己已经步若蹒跚,已是垂朽。
当日约定,路羽再次探访的时候,二人要下完那次没有结束的棋局。
见无悟要拜,路羽连忙拦下。
“不必客气”
“棋子是否移动?”
无悟闻言摇头轻笑,“不敢”
长空搀扶着无悟,偷偷打量着这位先生,之前他就很疑惑。
师父曾说,这位先生神通广大,年岁弹指之间都看不出芳华。
可长空看来,这位先生与那些所谓的文人似乎出处并无太多,只不过身上的气质很不同。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同,他也说不清。
“可有陈希夷的消息?”,路羽走在路上,还是没有放弃。
毕竟只有找到他自己身上的沉睡诅咒才能得到解决。
无悟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路羽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寺庙中走过前院就是连接着花园的住所,而那凉亭外围绕着一圈篱笆。
里面正是十五年前,二人并未下完的棋局。
长空赶忙上前,解开了篱笆的束缚,搀扶着师父坐在了左侧的石凳上。
路羽则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一瞬,恍如隔日,只不过一人已老,院中也多了些许干净,还有了一个弟子。
棋盘很干净,能看出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打扫。
“长敦呢?”,路羽看了看棋盘,跟那天没有任何区别。
记得,自己刚刚落下黑子,汹涌的困意就将自己席卷。
只能拜别,留下一句话,找了一个地方酣睡。
无悟叹了口气:“长敦自有天运,下山去了”
“是么,不过也好,在这里想吃一口肉都难”,路羽倒是觉得很正常。
毕竟人各有命,谁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方法。
清修是一种,入世又是一种,都是修行。
“和尚怎能吃肉!是长敦他太愚笨了”,路羽的话,似乎让长空这小子回忆起了什么,满脸的不喜。
路羽看了看他问道:“何为愚笨?下山?还是吃肉”
“你不想去看看么?”
长空一时语塞,看着路羽的脸,根本想不到任何话语来辩解,只有一句:“阿弥陀佛”
无悟用两指夹住瓮中一枚白子,“先生,我要落子了”
似乎刚才长空与路羽的对话,根本无法清扰他的期待。
“请”
一子落下,无悟莫名露出笑意,这一刻他等的太久,而心中也有了感悟。
如同淤泥划开,缠绕在胸口的拥堵终于释怀。
“您当日问我,何为修行,我说为世间而修行”
“可我现在才明白何为长生,过去的是故事,今天的是希望”
“不一定,非要有胜负,或者对与错”
“才是修行”
言落,无悟缓缓闭上双目,在这一刻他似乎接触到了什么。
而后就没有了任何气息。
“师父?”
“师父?!”,长空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放在了无悟人中之上。
可许久,他落寞的双手合十。
道出一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