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儿简直看呆了。
这个动作哪里像是大家小姐应该有的动作,分明是市井里的小混混的专属。
但偏偏她眉目鲜活,眼角眉梢带着点满不在乎的英气,让人生不起反感。
小白狗不情不愿过来了。
叶韶蹲下去一把将他抱起来,拿手腕抵在他鼻子上,“闻。”
小白狗打了个喷嚏,气得拿尾巴拍叶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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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结束,已是华灯初上的时间。
翡儿送了晚饭来,又把门掩上。
叶韶不介意这种半软禁,自顾自把餐盘摆好,“老婆,吃饭。”
白狐狸还窝在床上生气。
“差不多得了啊,”叶韶叹口气,跟着脱了鞋子坐在床上,“叔的耐心有限。”
“你跟过来不就因为想我了吗”她深沉道。“怎么,要我哄你”
“你、你别胡说啊!”曲泠特别受不了她张嘴就是骚话这一点,马上抬头反驳,“你想太多了!只不过是你们叶家现在警惕性很高,谢映他们潜不进来,才拜托小爷出马的。”
“谢哥哥真是好人。”叶韶感叹,“爱了。”
不愧是男女主,萍水相逢还愿意出手相救。
曲泠哽了哽。
“可是你为什么能这么大咧咧潜进来呢”叶韶问了自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因为我用的不是灵气。”曲泠语气不佳,“是妖力。”
“你之前不是不敢用妖力,怕被发现吗”叶韶问。
清光一现,曲泠变回白衣少年,学着叶韶的动作托下巴,“你不知道吗”
“整个江城,现在都被妖气笼罩呢。”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尾锐利上挑。
“啊,这样。”叶韶恍然,“所以你可以随意使用妖力,爽啊老婆呜啊!”
肩膀被人用力一推,叶韶往后跌进柔软的被褥,随后一片灼热的阴影覆上来。
曲泠撑在她的身上,洁白狐耳从发间探出,极度柔软的绒毛与他尖锐犬牙上的寒芒矛盾地撞在一起。
背着烛火,他的妖瞳璀璨,泛出暗金的冷光。
“做什么”叶韶问。
曲泠眯了眯眼睛,半妖化的他秾丽更深,像淬了毒的美艳刀刃,“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叶韶盯着曲泠一会,抬手摸了摸狐耳上缀着的小叶子,“原来化妖的时候也还在啊。”
曲泠没说话,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视线如有形的刀尖,在叶韶脆弱的脖颈上缓慢划过。
被冷落许久的杀意在房间蔓延。
叶韶神色不变,甚至眸子还弯了起来。
无声的对峙还在继续。
少年身上冷冷的气味与少女甜软的花果香融合在一起,像互相抵着的锋刃,偏又隐藏在柔软的锦缎中。
搁在桌上的烛火发出轻微爆裂声,打破了一室的剑拔弩张。
曲泠忽然轻轻呼出一口气,自暴自弃一般松开叶韶,往边上一滚躺在叶韶右侧。
“你都不怕的啊。”他抬胳膊,以手背盖在自己眼上,“没劲。”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叶韶笑,侧过身来看他。
她头发半湿不干,这么散在枕头上,像乌黑的绸缎。
“这样我很没面子的。”曲泠把手往上挪了些,露出左眼瞥她一眼,“等、等等,你靠这么近干嘛”
“你压我头发了。”叶韶提醒他。
曲泠赶快把头抬起一点,让叶韶把头发抽走。
叶韶一边用手指梳顺头发,一边眯着眼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痛。”
曲泠:
“别说了!”他脸又红了,背过身不看叶韶,“我们说正事!”
曲泠前面没说谎,他确实是因为谢映他们没法潜入叶家,才让他试试的。
“你在他们面前用妖力”叶韶奇道。
“没有,小爷的身法好。”曲泠声音有点骄傲,“潜进来都不需要用妖力。”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叶韶:
曲泠同志,你的尾巴又在摇了。
叶家正在做最后送嫁队伍的筹备,尤其是代月新郎。
——月神自然是不会轻易现身的,需要一个男性代替他作为新郎,走完所有仪式。
要求极其苛刻,不仅要生得钟灵毓秀不辱月神的风采,还要生辰月日八字符合叶九的命格。
“谢映准备易个容去应征看看。”曲泠说,“他没有来过江城,不一定会被认出来。”
“你现在被看管着,应该很难逃走,”他把计划告诉叶韶,“但是大婚当日人员繁忙,到时候试试让宿棠月混进来,和你对调。”
宿棠月发现叶韶被绑走后很生气,叉着腰说要亲自去会会那个月神。
“怎么还能强娶呢!”她眼睛圆溜溜的。
曲泠感觉当时谢映看宿棠月的那个眼神,好像要拉出丝来,把他弄得毛都要炸起来了。
“嗯那就是棠月姐姐做新娘,谢哥哥做新郎”叶韶语气很奇异。
曲泠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声,“是啊。”
“我不要。”叶韶说。
她望着曲泠,咬字清晰,毫无听错的余地,“我要做谢哥哥的新娘。”
沉默片刻。
曲泠“哈”了一声,猛然翻身坐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啊。”叶韶依旧半躺着,抬眸看他,“我想谢哥哥做我的代月新郎。”
曲泠一下子没说出话来,他下意识觉得荒谬。
“我自知我比不上棠月姐姐,”叶韶语气平稳,“想借着这次机会嫁他一次,也算是圆梦了。”
曲泠脑子一片混乱。
青丘少主还远没有成熟到能够弄清自己心绪的地步,他的人生只有前十几年的阳光清风与后三百年孤寂的刀光剑影,以及深深刻在他灵魂里的满是铁与火气息的荒芜土地。
他只能在一片杂乱的信号中,辨认出其中最鲜红刺眼的那一根。
便是无缘由的愤怒。
“你再说一遍”曲泠问。
叶韶轻笑出声,毫不躲闪他的视线,“你真的想再听一次”
曲泠紧紧盯着叶韶的眼睛。
少女的眸子一如往常的漆黑清澈,丝毫没有被蛊惑的痕迹。
曲泠突然感觉脊背最底端冒出一股战栗的凉意,像一只手攥住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