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便不再说话了。

从皇门口往断桥胡同的路上,马车压在路上碾过雨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闷闷声响。

“奶奶都好”傅询问她,如关怀老友,“玉甄、宝银功课让你操心”

“奶奶最近有些糊涂了,有一回出门找不见回来的路。还有一回叫我苏语嫣,拿我当她儿媳。需要更多人照顾她了。”文瑾细细地说着,“玉甄复习了三个月,明天就赴考太学院了,我对玉甄有信心,不出意外准成。宝银,玩开心就好了。考上了就进太学院跟苏太傅进修,考不上我也不批评她,往她爱好武术那块培养也可以,我要我妹做个快乐的小姑娘。”

“你都好”傅景桁静静地听她说话,每个字都听得很认真。

“我去了多次商会,结识了许多商贾。和一个老实的实干家投了五千两,接了他一家在盈利的酒楼。境况好多了。手里渐渐宽绰了起来。”文瑾说着,问他,“你呢你都好”

“朕也结识了许多商贾,交代他们要做老实的实干家。不要专注于女子的皮相。对你放尊重点,不然朕灭他九族。”傅与她笑,“看来他们照办了。”

文瑾一怔,也苦笑了,“是你啊。我以为他们突然不送东西,改专注谈生意,突然欣赏起我来”

傅不言。

文瑾垂着眸子,也学他,冷静的犹如关心老友,但她学的不好,因为她心里难受,“她,都好她肚子里的好不好”

“都好。”傅景桁应了。她没提名字,他知道她指谁,国师家那个。

文瑾心中苦涩,故作轻松道:“她怀三个月了,肚子快显怀了。你们大婚什么时候”

“过了年。”傅说。

“哦。快了提前恭喜”

“你和小蒋”

“我们也是过了年。”文瑾随口应了,又问:“你给她的孩子起名字了么”

“长林。”傅说,你引产叫老文烧掉的长林。令朕毕生遗憾的长林。

文瑾立时红了眼眶,她的宝宝以后不能叫长林了,只能叫四斤了,文瑾将手攥紧衣襟衣物,想质问他为什么把长林的名字给旁人,却没有任何立场质问,“挺好的名字。”

时间过得挺快,刘虎宅子到了,门口系着红绸辟邪的老槐树在雨幕里显得影影绰绰。

傅没有做任何解释。

文瑾最终被心中疼痛折磨到再也不能沉默,打破了二人之间被老友之名粉饰的纠葛过往,“你不是说过不会把她弄怀孕吗她怎么怀上了!在我走当天她就怀上了!”

“你不是说过要和朕过一辈子吗你怎么把朕像个没有思想的动物一样用药放倒,去和小蒋同居了朕不配当面一个再见”

“你不是说过会放过蒋卿吗你怎么背地里要害死他!你为什么骗我!”

“你不是说过要给朕生猴子吗,你不是说过要孩子叫你阿娘,叫我阿爹你肚子呢问问你,苏文瑾,你肚子呢说!”

他们压抑的心绪和愤怒在静夜里,隔了三个月,爆发了。

马车停下,车轱辘在地上猛地顿住。

文瑾心中顿时揪起,原来看见她肚子没有了,“我走了。不说了。方才失态了,不好意思。”

言毕,便要下去马车。

“文。”傅景桁在文瑾下马车的一瞬,低声将她叫住。

“嗯。”红着眼眶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帮刘虎家的顾完小孩儿,你再出来。朕在这等你。今晚上你逃不掉的。”

文瑾心中怦怦乱跳,“等我做什么”

“既然分手了,就分彻底点。和朕回宫一趟,连夜把咱俩小时候的涂鸦都从宫墙上抹干净。”傅景桁半眯着眸子将文瑾背影细细端详,如在诱捕猎物。

文瑾心中犹如锥刺,那些承载着两人儿时美好记忆的涂鸦,他竟要全部抹去,他是在报复她下药将他放倒吗,把端木弄怀孕,把长林的名字给端木的小孩儿,如今又要抹去涂鸦,这便是他说的疼她么,这便是他说的没有爱情也有亲情么。

“你叫下人抹干净就是了!几刷子涂料灰的事,我不必一起去吧!”

“给你半个时辰。若是不出来,说明舍不得抹掉涂鸦,说明在蒋怀里心里还惦记着朕。”傅景桁试探着,“半个时辰后,你不出来,朕视为邀请,踏入刘宅留宿,强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