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听了个囫囵不清,对门畔道:“君上他就快要”
老莫想,君上他被人诟病是文广私生子心情低落,他母亲篡改了诏书,他父亲并不自愿驮他看星星他极为伤感,他中毒只余二月性命,他不愿牵连主儿同他一起身陷囹圄,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他觉得配不上主儿了,老莫想颇多,终于还是保持住君上在主儿面前的男人尊严,他当下说,“君上他就快要二十九岁生辰了。虽南边战事吃紧。还是要过生的。奴才在提前准备了。”
“唔。好。”他将二十九岁了。她近二十六岁了。又一年。
他们近二十一年了,最美好的日子是在冷宫里相守那些年。
文瑾低手将伞拿起,轻轻打了打被皇帝弄皱的衣裙,拾起他那个叫谁送伞的话题,“天晴了我把伞给吾皇送来。”
傅景桁没有言语,他立起身来,腰背挺拔,仍是皇门公子的风度,他看着文瑾的背影,他不喜欢看人背影,小时候看过母亲离去时的背影,如今看着妻子失望离去的背影,顶可怕的事情。
文瑾出殿之前,没有回身看他,她想她是失落的,回京她抱有太大希冀了,很多美好愿景,同他做夫妻,辅佐他把社稷打理的井井有条等等,她以为的她以为,她顿步沉声道:“边疆有难。我薛家和苏家会誓死为国效力。虽你欺骗利用我的感情稳固社稷,可国家有难,我苏文瑾义不容辞两肋插刀,薛、苏两门都是赤胆忠心之人,薛宰相手底有强兵数万,老苏在朝内桃李颇多。不会坐视不理的。这无关我与你私人感情。是我对国家故土的热爱。”
傅景桁没有告诉她,她父亲因对傅家失望,以及对他处境没有信心,已经递出折子告老还乡不问朝政之事,老薛已经‘告病’半月了,他说:“好。”
文瑾抬脚要走,忽觉得身子一轻,腰肢被他箍住,接着稳稳坐在他的腿上,在餐桌前落座,他拿手随随指了下桌上膳食,“食饭后再走。”
“我没胃口。”文瑾把牛郎织女像搁在桌上,这回没给旁人转交,她说:“十文。”
“不到百斤。九十七八斤。”傅景桁自袖底抹出十万两银票递给她,将画像接下,“挺像你我。”
文瑾没料到他比称还准,“嗯。”
“若不听话,朕会留你过夜。玉簪并拦不住朕。”傅说,“是不想勉强你才停下来。”
文瑾离的近了,在烛火里望见了他的瞳色,比以往深了许多,过往深珀色,如今深棕色,她觉得异样却未细问,她拿起汤匙,将眼前粥食用尽,她说:“谢谢。”
傅景桁在烛火里打量她完美的侧颜,手环在她腰上,于她耳边问她,“老薛喜欢什么酒杜康桑落屠苏”
“我同宰相多年来并不相熟,这二年才走动一些。不知晓他喜欢什么酒。”文瑾回,“大王早朝里当面问询吧。”
“在漠北朕说回来去你家提亲,陪你回家见家人。就这几日吧,抽时间,带朕跟你回去,给朕正个名,清清白白跟了你多年了。就杜康吧。朕和你父亲喝一场酒。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了。”傅景桁国事之外,便是渴望同她有寻常的生活了,陪她回娘家,挺有烟火气的,“到时喝醉吧,喝醉在相府出糗。”
文瑾闻言,终于等到了他要带她回家提亲,可却是出于巩固政治裙带,她不再心心念念了,他们总是错过对的时机,她说:“再说吧。边疆有难,危机过了再说。若大王有酒性,随时叫老薛上来王宫陪您不醉不归。”
“准我喝酒”
“我累了。不在乎了。”他曾被酒水腐蚀烧伤的胃,他的头痛旧疾。她不想在乎了,“大王自己不保养身体,我又有什么办法。不愿操心了。”
“不急回答朕。带朕回家的事,考虑一下。朕他日再问一回。”
文瑾没有作声,从他腿上下来,文瑾坚决转身,拿起他借给她的雨伞,她断然走了,一步一步离开了他的龙寝。
她边走在雕梁画栋般的回廊,边将手伸出廊外,雨丝落在她手心里,人生无常,珍惜当下吧,你瞧这雨景也大美,她的凤袍也好看。她的玉甄弟弟已状元及第,他日就会打马着红袍入宫来见她了。她的宝银着男装参军了,也是个有志向的姑娘。此乃大喜。虽生逢乱世但好事也挺多的。凡是看积极的一面吧。
傅景桁打着另外一把伞,静静的走在她身后,雨声大,她走在前,他走在后,不远不近的跟着,看她凤冠摇曳,看她纤腰婀娜。
直到她经燕雀台,她步入过道清湖的龙舟,她步入舱室,她即将关起那扇阻隔两人心门的花梨木门板,她不知如何突然身子向后仰去,夏风急雨里,急急坠入道清湖内。
文瑾自己也不知晓自己怎么了,她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想不开皇帝为什么出尔反尔,这么多年只是利用,她突然失去了意识,失去意识前,鼻息间有馥郁花香,又是一年盛夏里,她种在花坛子里的桔梗花尽开了。
这夜里落雨没有星辰,惊慌里她与道清湖岸皇帝那动人的眼眸有惊鸿一瞥,他的眸子好惊慌,是担心她逝去陨落牵制薛府的棋子么。
“苏文瑾!”
文瑾耳畔有人惊慌失措的叫她的名字,她的身体不住的往水底沉,鼻间口中不住的呛水,直到有人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出水底,的她被他抱着一路回了中宫,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传太医!快!”
文瑾薄弱的意识里有人不住的搓着她的手,有人按压她的肺腑,有人不住的叫她的名字,听他嗓子有极重的哭腔,她张张眼,就见龙纹衣摆在室内来回踱步,丫鬟奴才来来去去,太医院都过来了。阿嬷也来了在床边哭至没声直叫我的儿,她不知说谁往后不要再招惹瑾儿。
文瑾发高烧生病了,不知病了多少天,今昔何夕。
病的糊糊涂涂,又如回到了五岁那年,二娘慈眉善目带她逛庙市,给她买花戴,给她买糖人,然后告诉她二娘走开一下,结果二娘没有再回来,牙子回来了把她带到青楼关在黑黑的屋子里的场景,屋子门开了会有人进来打骂她逼她穿露肩膀的衣衫,她害怕,她哭了,她在噩梦里说:“不要打我二娘坏义父救我阿州哥哥救我”
原本抚摸在她眉骨的冰凉的手指猛地一顿,傅景桁问老莫:“娄淑彩眼下在何处”
“正在慈宁宫她的太后姐姐那里做寿,她四十一的寿辰。”老莫回禀,“正高兴着呢。”
“这边人噩梦不断。凭什么她若无其事地做寿。”傅问。
老莫说,“因为她不是人。”
“去叫人把她拿了,剁成肉泥喂狗!”傅景桁沉声吩咐,主动激化与南藩王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