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从小窗吹进来,把内室厚重帷幔轻轻拽动。
傅景桁始终冷着龙颜,张亭荺刚语速过快,他没听清,对张不太满意,这些下属他独对子书尤为满意也交心,其他都欠点意思,也不知亭荺他倒豆子似的说那么快干什么,考验他主子的听力么。
但子书提及傅昶拿他身世作文章,他母亲同文广有过一些过往,他心内也对自己也有疑惑,自己皇族血脉正么,如果不正,拿什么压住龙椅,若到后来,自己才是奸佞之子,事情爆出来,何其讽刺。
他与母亲不睦,并不交心,也不曾说过体己话,他始终恨母亲,若母亲当真作风不正,他会亲自手刃母亲,因为他生来骄傲,是母亲给他带来的耻辱和不幸,若他血统不正,母亲做派和端木一流有何区别。
文瑾皱着眉看着张亭荺,心想他语速真太快了,说的什么,她得了什么病灶动了什么气真如皇帝所说女人生气多了,气病了还有救么,哎哟,屋漏偏逢连夜雨,被轰下台叫那些小人得志就够凄惨,居然还气病
又记起他撕毁护身符,说不打紧的人,作病死了才好。可他明明又对她很在意的样子,如何那天撕掉了她的护身符呢。矛盾。
傅景桁瞧着文瑾那种无奈又无助的表情,又美又惨又可怜又把腰杆坐的笔直,他忍不住有些莞尔,论逆境中坚强还得是她,天塌了她也不低头的,可怜也不承认,就是够倔强,很多时候,他从她身上可以得到面对困境的勇气,满满的向上的动力,她无论何时都会抬着小下巴不向困难低头,有她在身边,他的心是稳的。
张亭荺说完颇久,众人没有什么反应,他心道果然是帝后,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怀孕了都这么泰然自若的,这可是龙嗣啊,于是他也就不大惊小怪,不然显得自己格局不够了,他就压着内心的激动开始提起纸笔写药方,保胎的,边飞速说:“一天喝三回。喝半个月。”
还是语速太快,皇帝和先皇后都没听清,掐头去尾听了个‘一’‘月’。
傅景桁脸色就越发冷了下去。
文瑾把眉心蹙住,反正也没听清自己是什么病灶,从张亭荺语气判断好像也病的不是很严重,文瑾也没细打听,只说:“哦。”
老莫倒是反应异常激烈,比皇帝身世还令人心痒痒,比自己怀孕了还激动,当然他自己是半个男人是不会怀孕的,他和张亭荺相熟,底下老一起推牌九,习惯了张亭荺的语速,听的门清,不然容易被坑钱。
老莫在门口脸上已经挂上灿烂的笑容,好可惜阿嬷和清流都不在身边,不能分享他的喜悦,他只能和廊上悬挂的鹦鹉分享喜悦,他问鹦鹉:
“你听见没胎气!大殿下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也可能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可能俩弟弟,或者俩妹妹。也可能三个弟弟,或者三个妹妹,也可能一个弟弟和两个妹妹,或者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很多种组合期待。”
鹦鹉不如老莫啰嗦,只说:“对不起,我爱你。”
老莫说:“算了。我不爱飞禽类。”
鹦鹉又说:“对不起,我爱你。”
“你有病吧。”
“对不起,我爱你。”
老莫不再理鹦鹉,也不打算跨物种展开恋情,索性不说话了,这局居然败给一只鸟。
傅景桁听张院判平铺直述,没什么语气变化,表情也正常,想必小东西身子没有大碍,只是他下回注意点轻些就是了,但她身娇体软,他抱着就容易失控,也比较喜爱她求饶时的情态,兴许在那时他才觉得完全拥有了她,只说:“那你开好药叫人去煎了,给她温补一下,养养身子。”
傅景桁看看天色,到早朝时候了,和她耽搁一清早,属实越怕她离开,越离不开她,他便穿了龙袍,亲了亲文瑾的面颊,“下了朝朕送你去冬园。”
“嗯。行。”文瑾应了声。
俩人居然都没把张亭荺的话放心上,不枉是夫妻一场吧,挺默契。
傅景桁说完便拿了桌上几张折子出门了,近日他在忙强兵的事情,大盈那边太子南宫玦擅长骑术,大漠的铁骑进步神速,作为盟友大盈杀敌时表现突出,诸国林立,大盈得广黎西周同盟,收复不少小国。
虽广黎国更为强盛,但大盈的势头使他有所忌惮,傅也是虚心的人,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扬长避短,旁人的长处他会学习并改进,说过共享天下,但开什么玩笑,不可能共享,暂时为友罢了,他于是在骑兵上也在下些功夫。再有,南宫玦常往广黎朝廷送冷水鳕鱼,他没向文瑾提过这事。
文瑾则打算把屋子收拾一下,尤其傅景桁的书桌,他喜欢整洁,但他身份并不亲自去做这些事,他也并不喜下人动他的书桌。
她就喜欢给他的书籍上面做许多小书签,书签上会画些画,有毛茸茸的小动物,也有些花鸟,他顶喜欢和他性格不合适的毛茸茸小动物书签,她捣鼓他的书架可以打发好一阵儿。
她同时也去牵了大王的战马赤兔过院子里,打算带冬园去,摸摸赤兔耳朵,它真的就顺服多了。
老莫就不从容优雅了,怎么这俩人听到动胎气几个字都这么冷静的,老莫跟在皇帝身边往金銮殿走,小声道:“君上,主儿怀孕了,您的反应有点平淡啊您不是一直希望再有个宝贝女儿咱家都听的热血沸腾了,您怎么还如冰疙瘩一样,不像您了,女儿哟,软乎乎贼可爱的那种”
“哪个主儿”傅没大兴趣,继西宫后谁又偷人了,可怎么办,这么多女人,他一个人挺无奈
傅景桁乘舟过了道清湖,从湖边坐辇车到了金銮殿下,上了一百六十多级台阶上了金銮殿门口,里面百官都到了在等他议政,吴信和薛相已经在互相人身攻击,上升到祖宗十二代了,傅正打算进殿坐龙椅上劝架。
“瑾主儿!”老莫说。
突然听老莫这么一说,傅倏地就把龙靴顿住了,“什么她怀孕了!”
老莫被皇帝的意外震惊给意外震惊到了,君上今日挺迂回,他提高了声量道:“啊,是啊。怀了啊。人张亭荺不是说了吗,动胎气。一天喝三回,保胎药啊!您这时候来感觉了都过湖来了!不是说您,多少迟钝了二盏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