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口,天鸟居。司空展虽已身亡,然王血之火仍然不熄不灭,将周围青草也引燃不少。皓月长嘶一声,喷出道白色光芒来,将司空展的尸身笼罩。火势不再四下蔓延,熊熊向上,将尸身全部包裹,不多时便已化作一片灰尘。
羽杉三人在一旁静静站着,看着这一代凶人渐渐化为乌有,心中虽有复仇的快慰,也有一丝对生命消逝的哀伤与枉然。琴儿叹息一声:“尘自归尘,土自归土。”手一挥,司空展的骨灰随风消散。
羽杉将她搂住,道:“生命已然消逝,然仇恨仍在心中。琴儿,不可消沉啊!”“哥哥——”琴儿把头埋在他怀里,“不知为何,越到大战最后关头,我就越抑制不住对生命消逝的悲伤。我怕我撑不到最后!”羽杉抚摸着她的头发,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因为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他刚才所言,不过是自我催眠罢了。
鬼面道:“我刚开始杀人时也有这种感觉,但想想他们做的恶事,也就释然了。琴儿,你今天在这里为死去的司空展伤怀,可昔日司空展杀人无数之时可又有过一丝心软?”
琴儿想起七杀庄的血债,心头一震,驱散心中的消沉,点头道:“师兄说的不错!就算我会倒下,也要在倒下之前那一刻看着他们倒在我前面!”羽杉见琴儿虽斗志重燃,然仍口出不祥之语,心头飘过一丝阴霾。
远处的天空上,黑色人影手一抖,收回丝丝黑气。他伸手抚摸着下巴,桀桀笑道:“哈——两个臭小子,保得住琴仙一时的心绪安宁,难道还保得住一世吗?琴仙呀,我可等着你成为我的伙伴的那一日呢!哈哈哈哈……”
他正笑着,背后突然出现一个黑色漩涡,一只漆黑的大手伸出,一把将他抓住。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哈!你似乎很高兴啊!”黑色人影乍闻此声,如受雷击,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大……大使者……”
那道声音继续响起:“收起你那龌龊的小心思,记着我交代的事。滚吧!”说着大手一抖,将他丢向远处。漩涡逐渐消失不见,伴着一个低沉的自言自语:“噫,到底是什么办法能让一个魂魄脱离宿体,独立存活这么久呢?”
羽杉三人步出天鸟居。鬼面道:“咱们从西北方向上山,往东南方向走的话,下山就是飞狐陉,可以绕开重兵驻守的离石关。”羽杉道:“能绕开最好,省了许多的麻烦。”
琴儿仍有些忧虑:“虽能绕开,但这一带仍是王朝与燕丘冲突频发的地方。可别不小心撞见两军相争,可就不好了。”她话音刚落,山下就隐隐传来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声音。鬼面望着不时扬起的征尘,道:“琴儿,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乌鸦嘴的绝技?”琴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蹄声隆隆,声震山谷,不时惊飞鸟雀。军中大旗上,写着“龙虎卫大将军欧阳”的字样,正是奉命屯驻天机、巡视边务的欧阳镇远,他此次巡边,本来是从天机营向西,到雁门后再原路返回。只是例行巡视而已。
谁知到达雁门之后,见军威鼎盛,久不上阵的欧阳镇远心痒难耐,竟临时更改
归程路线,令大军向北绕过幽风小径,从飞狐陉沿飞狐山到三关锁钥长城的北端幽风关,在沿长城返回。
由于出雁门后便是两军争战之地,而飞狐山一线又大多在燕丘军队掌控之下,随行的项·英仕与雁门守将苦苦劝谏,无奈欧阳镇远一意孤行。项·英仕无奈,欲将此事报告总帐时,又被陪同巡边的呼延朗制止。
这呼延朗亦曾担任过左龙虎卫大将军,如今乃是将军府首座元老之一——将座。元老发话,项·英仕不敢不听,只得忧心忡忡的跟着出发。雁门守将亦是无奈,只得除了派兵护送之外,又名幽风小径一带的驻军随时准备接应。
大军缓慢行进,又旌旗招展,早引起了燕丘军队的注意。但此地两军态势犬牙交错,双方军队皆是小股活动。欧阳镇远军威赫赫,燕丘游骑难撄其锋,只是远远地逡巡左右。
欧阳镇远昔年在边关时就威震敌军,此时更是不把这小小游兵放在眼里,任他们缀在后面。项·英仕在一边暗自着急。可这二人,一个在军队是自己上级,一个在宗门是自己前辈,又哪会听自己的劝告。自己不过多说两句,倒平白落了个胆小怯懦之命,真真气煞人也!
飞狐山上人影绰绰,为首一人身着软甲,魁梧粗犷,乃是燕丘飞狐城守将聂飞雄。也是偶尔起意,微服巡边,探查前线军情。谁知撞见这一幕。他旁边的男子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说话这人远在对面军都山上的羽杉他们倒是见过,正是当日暗杀杨锡保不成,侥幸从赤雪逃脱的徐标。
他身边的正是他弟弟徐孝,此时亦冷笑道:“但凡人安稳久了,总是忍不住要寻死的!”徐标哈哈一笑:“三弟,咱们好久没比试过箭法了。怎样,今日就比上一比?”又转过头对站在自己另一侧的女子道:“就请兰儿做裁判如何?”
那女子年纪约有十八·九岁,明眸皓齿,英姿飒爽,正是那日孙启特意前来探望的关兰。只听关兰淡淡道:“此事重大,还是由聂将军亲自裁判,才能服众。”
“好!”聂飞雄哈哈大笑,“我今日就做个裁判。我知道二位都是护国翎羽山庄的高徒,也不稀罕什么封赏。这样,我征战多年,王庭之中也说得上几句话。二位无论是谁胜出,我都会上奏王上,赐他一个美好姻缘。如何?”
徐标看眼关兰,躬身道:“谢过将军!三弟,准备好了吗?”徐孝亦看眼关兰,道:“二哥,先别急着谢。谁赢还不一定呢!”二人各自张弓搭箭,瞄准山下。徐标道:“老三,你是老小,我让你一下。你先出招吧!”“多谢二哥了!”徐孝也不客气,手一松,极招出手。
山下的军队中,欧阳镇远满脸睥睨之色,摇头晃脑,一副骄悍跋扈的模样。不光项·英仕,就连从前在边关见过欧阳镇远的兵士都不由嘀咕:欧阳将军这是怎么了?难道在后方待久了,都会变成这般模样么?
项·英仕终是忍不住,凑到呼延朗旁边,低声道:“将座元老,此处凶险,正该迅速通过。欧阳将军却仍不紧不慢。元老您劝两句吧!”
呼延朗叹息一声,似乎颇为无奈:“唉——我也没想到边境如今是这个样子。可是,你也看见了,他那个样子,谁劝都不会听的。还是小心戒备。出了飞狐陉就无事了。”“唉!”项·英仕没办法,只得把马踱到欧阳镇远左侧,小心地戒备着。
倏然破空声响,数枝利箭不知从何处而来,直取欧阳镇远。项·英仕眼疾手快,拔剑在手,磕飞暗箭,大喝道:“立盾!加快通过!”兵士立刻听令将盾竖起,形成一面盾墙。几名亲兵以身护在欧阳镇远左右,拍马疾行。
飞狐山上,徐标看眼徐孝,道:“三弟,你的‘百箭回旋舞’还差些火候啊!”徐孝悻悻地将弓收起:“二哥,你来!”徐标一笑,将弓斜斜指天:“三弟,看好了。一落七星!”劲箭离弦而出,飞至半空猛然停顿,一分为七,按北斗方位,一支支激射而下。
山谷中,始终保持高度警惕方然项·英仕脸色一变,大喝道:“天上!”一边将左手盾掷出。亲卫听到呼喊,纷纷举盾遮挡之时,暗箭已从天而降。此招乃是徐标为求必胜,全力施为。普通士兵哪挡得住,砰砰巨响中,盾碎人亡。
“将军——”项·英仕大惊失色,欲上前相护,却被乱飞的劲气碎屑所阻。呼延朗尚在队伍中间护持,鞭长莫及。欧阳镇远不愧百战将军,不慌不忙,抽剑舞出片片剑幕。只闻“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已磕飞数箭。就在众人舒一口气时,又一支利箭无声无息而来,直直穿透欧阳镇远手中佩剑,贯胸而入。
山上,聂飞雄见徐标一招射杀欧阳镇远,拍手赞道:“好箭法!”徐标收弓而立,看眼徐孝,面露得意之色。徐孝颓然,拱了拱手。关兰在后面看着,冷笑一声:“恃技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