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巨响再起,如同天幕崩碎。黑色闪电仿若自天外来,直直劈落。“剑?指天南!”羽杉吐气扬声,剑气冲天,以强对强。“砰!”看似诡异强大的黑色闪电竟是不堪一击,应势而破。
“哦——”少女小声欢呼起来,羽杉忙示意她噤声,脸上首次现出凝重之色。天空之上的漩涡似是力量用尽,趋于消散。但天地间的压力却是愈来愈强,恍如暴风雨前,让人喘不过气来。
“剑?千影雪!”羽杉松手让昙水剑浮在半空,骈指连点。顿时,剑气如雪,充斥天地之间。气机牵引,漩涡立时再动。“乒!”“乒!”如刀剑交击,清脆悠扬。漩涡最终之招,竟是无声无形之雷!
“哼!”羽杉一声冷哼,“技止此耳!”屈指一弹,昙水冲天而起,直没入漩涡之中。随即散为万千剑雨击落:“剑?天丛云!”极致剑招之下,符箓之力立碎,祭起黄符的几名道士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羽杉收剑回头,直视那惟一站立的白发老道:“马天师?真是好久不见了!”只见那呆然而立的马天师须发俱白,皱纹满面。但眉眼之间依稀可见从前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是那在皇天城逃过一劫的长生仙马司南!
“羽……羽杉?”马司南满脸的难以置信。当日就是为了夺取羽杉的命格,马司南倒逆生死之气,身遭反噬,修为尽废。好在他事先早有准备,从祭坛滚落那一刻便借助缩地符逃出皇天城,带着自己以前的积蓄一路向南逃亡。
马司南行走燕丘多年,投靠萧翼铎之后气焰更是嚣张,仇家不少。虽然形貌改变,但未至幽风小径便被仇人认出,连遭追杀。也幸好他于符箓之术上造诣颇深,才屡次逃得大难。只是在南渡大河之时遭遇水匪打劫,一番激战之后虽然获胜,无奈所用的覆海符威力太大,几乎反噬自身。虽然最终逃脱,却将毕生积蓄的金银珠宝、神兵法器尽数葬送在了大河波涛之下。
渡河之后的马司南就如同普通的云游道士一般,测字算命,指点风水,一路颠沛至此。因为曾经修为高深,见闻广博,竟成为了颇负盛名的江湖天师。他也看中这杏花村外人罕至,民风淳朴。便在此兴建道观,广收徒众,一心经营。
这几日的“捉妖”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于他而言只是进一步建立威信的捷径而已。只是想不到……见到羽杉,他更加确定那少女就是潮祭,可是……难不成她上次只是装疯卖傻耍弄自己?想到这里,马司南一声苦笑,如坠冰窟。
果然羽杉上前一步,厉声喝道:“马司南,你当日侥幸逃脱劫数,若是从此归隐山林,修身养性,也能得个善终。可你偏偏又惹到我头上,那就认命吧!”“呛啷”一声,昙水再次出鞘。
马司南色变后退,也厉声道:“羽杉,莫要逼人太甚!真要相杀,胜负还未可知!”
“哦?”羽杉颇为惊奇的样子,“相杀?你用什么与我相杀?那些符箓之术?不错我承认你于符箓之术上可称一代宗师。不过可惜,若你仍然拥有以前的修为,刚才的黑色闪电就足以将我重伤,无声无形之雷甚至可以将我一举灭杀!但现在呢?我还不是好好站在这里,拿剑指着你!”
“你——”耳听讽刺之言,马司南似乎又回到了皇天城的祭坛之上。当日正是萧翼铎与鬼面的嘲笑令他心神失守,身遭反噬。忆及此事,马司南血贯瞳仁,仰天狂呼:“秘传?万灵亟神!”法决一掐,风起云合。
杏花村方圆数里之内大地震颤,无数似玉非玉的石剑破土而出,汇聚成一座庞大剑阵。少女借以隐藏小院的那几柄石剑也应势而出,小院登时现形。少女见这剑阵磅礴之势,急声道:“哥哥我们快到院子里去!”
“晚了!杀!”剑气森然,引动马司南体内蛰伏的生死之气,竟令他又恢复旧日容貌。羽杉牢牢护住少女,紧握昙水,冷眼看着不住涌动的剑阵。
倏然,马司南脸色一变,顿时摇晃不休。剑器嗡鸣声中,剑阵竟然轰然崩碎,漫天石剑化为齑粉。“嗯?”不只身在剑阵的羽杉二人,旁观的战羽殇与无明月也是愣住,以为是哪位大能出手破解。
“呃——”马司南浑身剧震,七窍流血的单膝跪地,满是怨毒的双眼紧紧盯着羽杉怀中的少女:“是你!是你!”少女怯怯地扭头看向马司南,见他满目狰狞的样子,惊叫一声,又把头埋进羽杉怀里。
只是这对少女来说再正常不过的反应落在马司南眼里却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他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咳嗽几声,断断续续地道:“想……想不到我费尽心力布下的剑阵,竟……竟不知被你何时破去。如今剑气反噬,我恨呐——”最后的嘶吼声中,他的形貌又急剧老化,伏在地上,散发出一股腐朽衰亡的气息。
“哧!”恍若剑气破空。“啊——”马司南老化的身躯一震,无形的反噬剑气在他身上破开一个又一个的窟窿。最终,曾经风姿俊朗、傲笑天地的长生仙马司南,被无数剑气穿体而亡。尸身蜷缩,犹如一块破布。
羽杉冷眼瞧着,双手死死按住怀中少女的头,不让她看到这凄惨血腥的一幕。过了好久羽杉才轻轻一叹:“枉你背负仙名,却勘不透最基本的魔障。罢了,尘自归尘,土自归土!”随着他的话语,皓月嘶鸣一声,走上前去用头上的独角抵在马司南尸身之上。白光闪耀中,尸身化作飞灰,一代高人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哥哥!”一声轻呼,将陷入沉思的羽杉唤醒。他低头,正迎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睛。“怎么了?”捕捉到她目光中的一丝怯意,羽杉柔声问道。“那个天师……死了么?”少女小声问。羽杉点头。少女又问道:“那哥哥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羽杉想了一会儿,说道:“琴儿,虽然他是坏人,但生命却是平等与值得尊敬的。我刚才只是在感慨一条生命的逝去而已。”“哦。”少女似懂非懂的点头,一双眼睛做贼一样左看右看,见四下无人,这才贴在羽杉耳边小声说道:“哥哥,咱们……回家吧!”说完“嘤咛”一声又把头埋进羽杉怀里。
羽杉本来正想着那天远离安山之后隐隐听到的兽吼鬼嚎。看来,自己无心造孽了!也罢,承担便是!此时又听到怀中少女说出“回家”二字,再度感慨:是啊,回家!自己已经找到了琴儿,按照离开那天说的话,是该回去了;可是琴儿她如今记忆全失,如孩童般懵懂。如此回去,自己,真的算是找到琴儿了么?
“哥哥!哥哥!”少女说完那句话羞涩不已的等着羽杉抱她进院子,可等了好久仍不见动静。一抬头,却见羽杉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少女一边喊他一边眼圈儿就红了:看来我在哥哥心中也算不得什么嘛!人家那种话都说了,他却在那里发呆!
羽杉回过神儿来,见到少女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一动,又怎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当下将她拦腰抱起,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我在想把你带回去的时候,那些家伙看到你脸上的表情,肯定特别有意思!”
果然,少女好奇心起,趴在他耳边道:“他们是谁?”“他们嘛……”羽杉抱着少女转了两圈,跨过院门,“到家再说!”
九月初一,赤雪城。
对于洛虎丘来说,今天是个兴奋紧张的日子:他的伶儿姑娘今天就要嫁给他了!对于刘伶来说,同样是个紧张甜蜜的日子:外表憨厚却坏得透顶的洛大哥今天娶她过门!
一大早迎鹤、舞鹤便聚到刘伶房中,七手八脚地给刘伶打扮梳妆。刘伶不知是被她们的热情吓呆了还是因为要嫁人高兴傻了,任凭她们折腾。直到画好妆容,穿上红装,看着镜子中娇媚万千的人儿,才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喃喃道:“这……真的是我吗?”
“当然是你,只要你愿意!”宁静婉约的声音响起,刘若似乎刚刚沐浴完毕,从屏风后走出。嗯?迎鹤、舞鹤一愣,她们姐妹俩今天说话的语气都好怪哦,好像反过来了。难不成……想到这个可能,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果然,一身红装的“刘伶”起身走了过去,拉住“刘若”的衣袖低喊一声:“姐——”不是吧!迎鹤与舞鹤顿时石化。她们……她们……哎呀!怎么办?怎么办?
刘伶轻轻一笑,手中现出一块大红盖头,往刘若头上盖去。眼看就要盖住,刘若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冲一旁的迎鹤姐妹俩喊道:“发什么呆呢!我姐这是要逃婚,快抓住她!”
逃……逃婚?二女脑子里又懵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她们姐妹俩闹着玩儿呢!当下喊道:“新娘子哪里跑!”嘻嘻哈哈地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