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应死未死(1 / 1)

赤雪城,南城。

与雪涵居隔了两条巷子的酒馆之中,五行行者无聊地着桌子:“唔,那两个家伙老实了不少呢!”他的面前,几尊泥偶并排站着。若是夜归人、夜归命二人再像前两日般出手击杀替身,那么相对应的泥偶就会破碎。可现在午时早过,泥偶们仍是完好无缺。

坐在他身旁的一寸妖刀搭腔道:“这才是名门大派子弟应该有的样子。意识到不对就该停下想想,而不是为了什么面子一味地猛打猛冲。”“但是他们这么老实,我不就无聊了!”五行行者说着伸了个懒腰。

一寸妖刀嘿嘿笑道:“那要不我在这儿盯着,你陪少主回内城去活动活动?”“还是不要了,”五行行者连连摆手,“在这儿挺好!在这儿挺好!”一寸妖刀大笑起来,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五行行者虽然不愿回内城,却又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小声问道:“少主这次突然回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我也不太清楚,”一寸妖刀含糊一句,又做贼似的左看看又看看,压低了声音,“不过好像跟那带翅膀的有关。烈日已经随着水火少主回去了。”

“哦。”五行行者轻轻点头。带翅膀的,又需要烈日回去,那不用说,肯定就是为了他了!呼——还好还好,还好自己不用回去。五行行者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雪涵居,僻静的后园假山。江花匆匆而来,不时地向身后张望,做贼一般生怕被人发觉。假山之后早有一名女子在等着她,见她过来淡淡问道:“没被人发现吧!”江花小声道:“放心。我在茶里放了安魂草,保那夜家妮子一觉睡到天黑。”

“那可不行,”女子摇了摇头,“一会儿大哥就要代表圣教而来,她还得出去迎接呢!”江花摆摆手:“这有什么,一会儿再用素含香弄醒就是。对了,大哥有什么吩咐?”

女子道:“夜妮子行事太过优柔,金剑若往教主那儿参了她一本,大哥正是奉命过来调查的。不过,”她压低了声音,“这只是明面上的。大哥此来,更重要的是为了那东西。虽然那位爷说那东西已经不在赤雪城了,但是老爷子不放心,这才将大哥派来。”

江花不由也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咱们呢?”女子道:“我暗中协助大哥,你继续扮你的傻丫头!”“啊——”江花失望地扁扁嘴,“还扮?再扮下去我就真傻了!”“那不正好,”女子的声音忽然转冷,“你傻了不正好少一个吃干饭的!”

“你想得美!”江花忿忿一句,转身就走。“咳!”女子轻轻咳嗽一声。江花一凛,急忙收起不自觉释放的气息,又变回了那个谨小慎微还多话的傻丫头模样。

内城,五瓣峰,天垂之下。

赤烈雪端坐品茗,金甲、水火、寒风、雪舞恭谨地坐在她对面,烈日则是站在一旁。一杯茶尽,赤烈雪看看他们,不由一笑:“那么紧张做什么?来,笑一笑。”“呃——呵呵——”金甲四人面面相觑,挤出的笑脸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赤烈雪见了笑得更加灿烂:“不过是条小小黑渊,你们还怕我一去不回不成?”“姑姑——”水火忍不住低唤一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赤烈雪端正了脸色,看向烈日,“烈日你呢,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烈日恭敬答道:“城主,烈日不用做什么准备。因为烈日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准备!”“好!”赤烈雪赞许地点点头,看看一旁的日晷,“时辰差不多了,走!”

万兽窟,寒潭之上,孔焰轻蔑的笑声不停。玄无际终于忍不住低喝了一声:“够了!孔焰,究竟怎样你才肯放人?”“是呀,究竟怎样,我才肯放人呢?”孔焰皱起眉头,轻轻抚摸着下巴,“唔,师尊,如果我说必须把我也放出去,你肯么?”

“你这是妄想!”玄无际想也不想就坚决拒绝。“这样的话,我的师弟师妹恐怕得留下来陪我了!哈哈……”大笑声中,孔焰就要重回寒潭。“想走?”玄无际双眼一眯,寒潭中猛然蹿出两只寒水凝成的大手,牢牢抓住孔焰双腿。“凝!”玄无际手一挥,那双大手迅速凝结成冰,连带水面也一起冻结。

“哈!多少年了,师尊你还是这一套吗?”孔焰嗤笑一声,双袖猛然鼓起。同时一股热流由他身上发出,四下窜动。玄无际面沉如水,十指在空中连连划动,一张水蓝色的大网倏然当头向孔焰罩去。

“哧——”只见白汽蒸腾,没有防备的孔焰被大网紧紧裹住,身体不停地颤抖。“哼!”玄无际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手一个抓起同样被冰封的水南浸与泠兰,转身就走。毛尺余四兽慌忙上前,从他手中接过水南浸二人。

“走!”玄无际淡淡一声,四兽当先走出石门。玄无际也要走时,忽然“乒”的一声,如瓷瓶迸裂。孔焰的笑声又响彻整个洞窟。玄无际一惊回头,只见孔焰又缓缓沉回寒潭。眼底发冷,嘴角含笑:“师尊,我那两个师弟很快就要回来了!我已经看到了结果,您呢?哈哈哈……”

结果?无论何种结果,不过天命而已!玄无际并未因此忧心慌乱,缓缓步出了石门。

一路无话,直到从水中潜出,回到那山壁之外,玄无际才示意四兽将水南浸二人放下,挥手解开了二人身上的冰封。“他们怎样?”冰封虽解,但二人仍是昏迷不醒,毛尺余不由问了一句。

玄无际道:“只是寒气入体,没什么大碍。送到老九那里养上几天就好了!”四兽听了,不由都松了一口气。水南浸与泠兰天资极高,人又恭谨,在兽谷之中其实还是蛮受欢迎的。

见玄无际的脸色似乎也好看了一些,毛尺余又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谷主,那孔焰……”“嗯?”话未说完,玄无际便冷冷瞥了他一眼。“属下失言!请谷主责罚!”毛尺余心头一凛,慌忙跪下请罪。

玄无际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舒莫涯三兽:“适才所见所闻,都给我烂在心里!老大,你既愿受责罚,那就由你带着水南浸与泠兰到老九那里。他们恢复之前,不许离开半步!”

“是!”毛尺余叩首领命。“你们也累了,在这里调息一天再出去!”玄无际冷冷丢下一句,负手而去。毛尺余这才敢站起。虽然没受重罚,又可在此修行一天。但想到山壁后,寒潭中的那人,毛尺余又忍不住心中发寒。

当年,他还不是猫大,舒莫涯也还不是鼠二的时候,可是亲眼目睹孔焰、古阳、游陨三人是如何肆虐兽谷的。那场大战中,当时的十二兽妖折损十名。猫、鼠二兽因为冒死去赤雪城、弄影桥传讯求援,才在大战之后由猫十一、鼠十二一跃二位猫大鼠二。

而自雄无目以下的诸兽,当年还只是被疏散到山上避难的小兽而已,并未参战。但饶是如此,当年之战也如梦魇般存在在他们心中,令他们不敢触及。可如今,本已死去的孔焰乍然再现,谷主态度又不明朗。四兽回首看向山壁,都不由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气。

三尺灵台。

眼见丁昼刀锋压顶,徐天风心中忽然一片平静,不见不甘,不见愤恨。二哥,老七无能,泉下再向你请罪;疾风,对不起,我不能回去陪你一起捉鱼了!悠悠一叹间,刀气已然及体。“啊——”惨叫声中,一道透明的影子从徐天风身体脱出,赫然便是他的命魂!

“不好!”远处观战的蛇节失声喊道。“怎的了?”蛮娄见他着急的样子,笑问一句,“莫不是你的三尺灵台要塌了?”蛇节急道:“差不多。若这一刀劈实,其中所蕴含的凶煞之力不仅会崩裂三尺灵台,还会震动血池玉棺,损伤灵台地气……”

“什么?”这下,轮到蛮娄失声大喊了。其他的还不要紧,这地气可是不能有一点的损伤啊!见丁昼之刀即将落在徐天风头上,蛇节反倒不慌不忙了。蛮娄无奈,只得双足一顿,腾空而起。手中骨杖一挥,一道黑影扑出,将刀锋下的徐天风推走。

变生突然,丁昼一惊,收手已是不及。那黑影应刀而散,将刀势与那黑气所化的大手尽皆消弭无形。“什么人?”丁昼此时体内由邪气聚集的真元激荡不已,一声大喝,气劲四射。

“嘿!”蛮娄举杖而上,冲破气劲,落在丁昼面前,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见这老者身形与那蛇节相似,丁昼心中一凛,扬刀大喝:“何方妖物,竟敢插手?”“嘿嘿,”蛮娄咧嘴一笑,“小娃儿你又是何方妖物呢?”

“找死!”丁昼双眉一竖,挥刀便砍。“哎呦——蛇王大人救命!”蛮娄险险躲过,抱头大呼。一听“蛇王”二字,丁昼霎时想起三天前受困之辱,双目顿时血红,刀又高高举起。

“蛇缚!”就在此时,蛇节已闪至丁昼背后。蛇头杖上青光闪烁间,一条青色蛇影直扑丁昼。丁昼闪身躲过,掌中刀顺势斩向蛇节。“哎哟不好!”蛇节一声怪叫,飘退数步。

蛮娄则一个旋身,骨杖上的夜叉双目发出黑光,疾射丁昼。丁昼招式已老,转换不及。只得猛提一口真气,硬生生拔地而起。虽然堪堪躲过,胸口却一阵烦闷,几欲吐血。

“毒牙!”蛇节抓住机会,揉身而上。蛇头杖上昂首而立的毒蛇似活过来一般,从口中吐出两寸来长的青光,正中丁昼肋下。“啊!”甫一中招,丁昼便闪身飘退,肋下竟已生出麻痹之感。他慌忙挥刀断后,落荒而走。

“完事儿!”蛇节手中杖轻轻一顿,三尺灵台从中裂开,现出一条石阶来。“可不能浪费啊!”蛇节咕哝一声,抓起徐天风躯体顺着石阶向下走去。“老东西等等我!”蛮娄急忙喊道,伸手就去抓徐天风被击出体外的命魂。

倏然一只大手挟无上威势自天外而来。“不好!”蛮娄骇得胆战心惊,也顾不得什么命魂,慌忙跳下石阶。那大手并不理他,抓了徐天风的命魂就走,恍若从未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