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 为什么活(1 / 1)

那声咳嗽似乎是从后巷更深处传来。是乞丐,还是流浪汉?独木青龙兄弟二人不敢确定。但无论是什么人,既然可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话,那就只能对不起他了!主意打定,独木青龙、独木青罗二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向那声咳嗽响起的地方走去。

后巷很窄,但是曲折幽深。二人拐了个弯儿,前面是更加肮脏的所在。在遍地的污水当中,静静躺卧着一个不知生死的人。他浑身是伤,一袭青衫上满是血迹污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两人不由松了口气。独木青罗道:“哥,你看……”独木青龙一摆手:“青罗,这人生死不知,不用过多理会,咱们回去吧!”独木青罗点头,正要转身。地上的人又咳嗽了几声,低低地呻吟着:“水……水……”这声音极其微弱模糊,若非二人自小在深山老林中练出了好听力,恐怕也听不到。

独木青龙不由站住,想起自己两兄弟被从船上抛下时,也是如他这般倒卧在泥水中。如果不是路过的好心人给了几口水喝,怕是早就做了河滩上的两具枯骨。想到这里,独木青龙摘下腰间水囊,又返身回去。在那人旁边蹲下,用袖子擦掉了他脸上的污渍,将水囊凑了过去。

那人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许是喝得急了,还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哥。”独木青罗也走了过来。那人已睁开了眼,眼神迷茫而又空洞,轻轻说了句:“多……多谢!”独木青龙道声:“不用客气。”正要起身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位兄弟,你怎会落得如此潦倒的地步?”

“怎……怎会如此?”那人喃喃笑了两声,“我落得如此,不正好么?”独木青龙道:“听这意思,兄弟是生无可恋了?”“活着,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人双眼望天,话语无力。

独木青罗再忍不住,上前戟指怒道:“奶奶的!看你这怂样儿!我哥就不应该救你!”“青罗,”独木青龙拉住他,“算了,人各有志。”独木青罗仍不解气:“像这种人,路上遇见心情好了就啐一口过去,心情差了就一刀杀了。反正留着也是浪费!”

“你说什么?”那人猛然转头看向独木青罗,眼中精光湛湛。“怎么了?我说错了么?”独木青罗又上前几步,“你若不想死,便给我站起来;若真想死,刚才又何必哀声呼救?”

“哈哈哈哈……”那人大笑起来,“是矣是矣!死,活;死,活!可你们说说,为什么不死,又为什么要活?”“这……”独木青罗倒是一怔,这他倒真没想过,“活着便是活着,又要什么理由?”

独木青龙道:“这位兄台既然心中已无死志,又何必强求什么理由?”独木青罗又说道:“对了,若真问我为什么理由活着,便是为了担负的责任!责任未完,又怎敢轻易言死?”独木青龙听了也不由起了感慨:“是啊!责任,心愿,无一不是活着的理由。而活着,不也正是为了这些么?”

责任,心愿,那人眼中两种光芒交替闪烁。终于,他缓缓开口:“在下索隐玉,多谢二位今日救命之恩,救心之德!”“索隐玉?”独木青龙、独木青罗二人不由愣住,这个名字他们可不陌生。独木青罗眼中杀机闪过,独木青龙把他拽住:“青罗,同时天涯沦落人,又何必难为他?”一句话让独木青罗不由想起一路走来的艰辛苦难,紧握的双拳松开。

“二位怎么了?”索隐玉见到二人异状,不由问道。独木青龙正了正神色:“索兄或许不知道我们,但我们对索兄可是敬仰已久啊!”“怎讲?”索隐玉奇道。“在下独木青龙,”独木青龙又指了指身旁的独木青罗,“这是舍弟独木青罗。”“独木寨的?”索隐玉一愣,又一笑,“天涯沦落,又有什么赤雪城,又有什么独木寨?”“哈哈哈哈,”独木青龙不由大笑,“说都是,说得是!”

“看来,你已有了决断了!”古阳从巷口走来,很是欣慰。“多谢前辈前次救命之恩!”索隐玉勉力一笑。古阳也不避污秽,上前为他输入一道真气,助他疗伤。独木青罗在鼻子前扇了扇,说道:“我说诸位,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换什么?落魄鬼,流浪汉,垃圾巷,不正好匹配么?”索隐玉自嘲一句。“哈哈……”几人齐声大笑。

沉溪花海。

木屋中的导魂入体之术已到紧要关头,疾风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坐门外。晴朗的天空上忽然飘来一朵乌云,风也变得又冷又急起来。疾风心神一凛,暗自戒备。一阵风吹过,花海泛起波涛,几片花瓣拂起,吹到了疾风面前。

疾风气息倏然一沉,花瓣顿时四分五裂。花瓣之后,一掌已袭至面前。疾风身形不动,左掌一格,右掌如刀削出。来袭之人一击不中,飘然而退,如风中飘叶一般。“来者何人?”疾风并不睁眼,冷声一问。

来人没有回话,而是借着风力飘身半空,观察着下方的守关者。疾风双手捏起兰花指,真元运转,捕捉着来犯者的踪迹。“杀!”空中来人双手一扬,几枚树叶闪电射出,如刀如箭。

疾风听风辨位,双手连挥,已将树叶抓在手中。“爆!”空中来人一声冷笑。疾风察觉不妥猛然撒手之时,树叶已轰然爆开,细细的碎屑击入她的肩膀。疾风痛哼一声,肩头鲜血直流,双眼睁开,眼中电光闪过。

“着!”来人一声怒喝,居高临下一掌击出。疾风见来人一身绿衣,皮肤发青,眼中也泛着青色,倒是一愣:“青木圣教?”来人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击出之掌仍然狠辣。“来得好!”疾风一指弹出,指风正中来人掌心。

来人一震急退,掌心已然渗血。疾风缓缓起身,双手微拂:“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呵!”来人冷冷一笑,落地站定,双手中树叶隐隐现出。“你是要纠缠到底了?”疾风声音转冷。来人摇头不语,双手忽然一扬,树叶激射而出。

疾风一手划圆,袭来的树叶顿时停在半空,随即纷纷落地。“亮出你的兵刃!”疾风右手一抓,手中已现出一柄弯刀。“用刀么?”来人亦在风中一抓,现出一柄柳叶刀。疾风弯刀遥指来人:“刀名晓月,沉溪花海疾风,请赐教!”

来人又是一怔,这乃是久远前的古礼。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五方圣教、隐世宗门与传世门阀之间还会在交手切磋前行此古礼,这名女子到底什么来历?但对方既然行礼,他也不会失礼,当下亦将柳叶刀遥指疾风:“刀名碎叶,青木圣教飘零展不尽,请赐教!”话语既落,杀气油然而生。

“请!”“请!”双方同时出刀。一个如天际晓月,一个如碎叶之风,同样的肃杀萧瑟。“月之高,何皎皎!”疾风轻轻吟诵,晓月弯刀刀风挥洒,如同月色洒落的清冷光辉,笼罩大地。

“似剪之风!”展不尽碎叶刀连挥,刀风如剪,将清冷光辉剪成细碎的光影。“天之晓,何寥寥!”疾风刀势一变,如天之将晓的寥落身影。“因风做雪!”展不尽刀势亦变,缓如风中飘絮,覆盖整个刀之意境。

疾风手中刀不由停下,双目鹰隼般四下扫视,寻找敌人踪迹。“风击起浪!”一声冷喝,飞絮中一刀击出。刀之意境瞬间化为波涛大海,如山之浪连绵不绝而来。“月影流光!”敌变,疾风亦变。人刀合一,如铺洒水面的月光般随着波浪起伏。如不在而无所不在。

“不赖!”展不尽按赞一声,眼中杀机凛凛。真元猛提,就要施展杀招。倏然屋中一声长啸,如风吹过竹林,天地为之一振。“退!”知事已不可为,展不尽刀势一收,飘然而退。

门开,千年孤魂负手走出。“师父!”疾风焦急地迎了上去,见千年孤魂点头,急忙进屋去看天风。“展不尽?”千年孤魂抬头望天,“句芒天干,你这是玩得哪一手呢?”

旷野风疾,湖泊水泽之间,丁昼点水而行。怪人走后,丁昼片刻不敢在皇天城停留,御风向南疾行,不几日便来到这江水之南,五湖之间。在他身后,是数枚书符如影随形,还陆续有新的书符从远处飞至。

这些,都是杜玉杭发来,询问何时何地以《雷部》交换凤凰。丁昼那敢回复,一旦交换,随之而来的必是三人疯狂的追杀。就算《雷部》在手也是无益。如何是好?丁昼一边疾行一边脑中不断转着各种念头。

继续押着凤凰?不行,那样飞雷二人会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了;祸水东引?好倒是好,可如今自己也是过街老鼠般无处容身,引向何方呢?各个击破?可二人形影不离……

等等,各个击破?丁昼猛然停下,随手拂落身旁的书符。对啊,各个击破!丁昼心中很快便有了计较,一枚书符随手发出。“裂马,飞雷,接下来就看你们二人,谁愿意为爱人付出生命了!哈哈哈……”丁昼大笑,复又飞纵而走。

远处的湖畔水滨,杜玉杭执起飞来的书符,木无表情地看了看。“怎样?”左鸿驹焦急问道。杜玉杭随手把书符递过去:“白马湖,失马之台。”白马,失马?左鸿驹眉头紧锁,心中不由笼上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