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左鸿驹二人走远,索隐玉这才转身,正式向彭蠡行礼:“晚辈索隐玉,拜见前辈!”彭蠡微一颔首,转过身负手在背,朝不远处的石台纵跃而去:“随我来吧!”索隐玉慌忙跟上。
只见彭蠡纵跃如飞,负在身后的双手也不由张开,随着纵跃的动作一荡一荡,远远看去有如猿猴。索隐玉看得不由好笑,心神一分,脚下不稳,险些失足坠入水中。当下一凛,全神贯注不敢再有分心。
前行穿过一片荷花,眼前现出一片石柱,彭蠡已负手站在一根石柱顶上负手等他。索隐玉双足一顿,就要飞身而上。倏然劲风起处,两道剑光一左一右当头袭来。索隐玉气息一转,前冲的身形一顿,改为向上冲起。剑光恰从他脚下掠过,索隐玉已一个翻身,落在了彭蠡旁边的石柱上,抱拳躬身:“前辈!”
“随我来!”彭蠡仍是淡淡一句,转身踩着石柱向前走去。索隐玉紧随其后,发觉这石柱愈来愈低,到最后只是略微高出水面而已。彭蠡停下脚步,双手各掐法诀,往这一圈石柱中间的水域一指。平静的水面上漩涡顿生,愈来愈急。
“走吧!”彭蠡朝索隐玉一招手,纵身跳入了漩涡之中。索隐玉更不迟疑,跟着跳入。二人身影消失在水面之后,漩涡也渐渐停下消失,水面又恢复平静。
那漩涡之中乃是一条通道,穿过之后便进入一间石室。石室似是天然形成,地上几条浅浅的沟壑里流淌着清澈的溪水,两旁的石钟乳上也不时有水珠滴落。索隐玉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微凉却很清新,没有浑浊之感。显然除了上方的入口,还有其他出口通向别处。
彭蠡说道:“此处乃是吾清修之地玉池洞,在白马湖底地下百米之处的一条灵脉之上,灵气充沛。既是古阳让你来的,我便给他个面子。你便在此处静坐三刻,可抵在别处修行半月之功。”
半月?那便是一刻相当于五天了。索隐玉大喜,慌忙拜谢。彭蠡忙将他扶住:“时间宝贵,你莫拘俗礼,快些静坐去吧!”说完转身向左,竟是穿过墙壁走了出去。
索隐玉盘膝而坐,只觉万千灵气蜂拥而来,涌入体内,泰然舒适。自己体内,竟也从后心处升起一股气流,与这灵气交织并行。“嗯?”索隐玉微微一愣,内视查看,却是一个小小漩涡。
欲再探查之时,漩涡中生出一股温和力道,将他的灵识阻挡在外。同时一个尖细柔软的声音响起:“索隐玉,吾暂居汝体内,只为疗养,并无恶意。这碧水灵气于你于我皆是大有裨益,汝且静气凝神,与吾一同引导炼化。”
索隐玉听那声音不似恶徒,又无危害自己之举,便放下三分心来。更何况他目前宿于自己体内,随时可以询问他的身份来历。当下摒弃杂念,引导体内灵气与那漩涡发出的柔和力道并行。
那柔和力道运行之时不按常理,经行之处俱是修行人眼中的绝脉死穴。但绝、死相加,偏又形成生生不息的生灵之气。索隐玉不由豁然开朗,身心都沉醉与这新开辟的天地之中。
石室之外,彭蠡站在巨石之上,静静观察。索隐玉深处的石室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却是一个黑暗幽深的洞口,索隐玉便是盘膝坐在洞口上巨大的蜘蛛网正中。从黑洞中升起的黑气沾染在蜘蛛丝上,又缓缓渗入索隐玉体内。“哈!真是一具好躯体啊!”彭蠡一声轻笑,袍袖轻挥处,一抹蓝色流光一闪而逝。
沉溪花海。
导魂入体之后徐天风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千年孤魂自是欣慰,疾风更是乐在心头。只是徐天风得皮肤竟是慢慢地变为了红色,远远望去恍若浑身浴血。徐天风与疾风忧虑不已,千年孤魂看了倒是一笑:“无妨。只是身体浸泡血池玉棺后的正常反应罢了。再有一两日,便无事了。”
“血池玉棺?”徐天风奇道,这东西倒是闻所未闻。千年孤魂解释一番,又说道:“你在血池玉棺中浸泡数日,体内积聚不少的血煞戾气。我还正在当心一直在体内蛰伏该如何是好,没想到竟然自行透出了。”
千年孤魂笑得高兴,徐天风却是一想到自己在一具满是鲜血——不,连鲜血都算不上的棺材里泡了好几天,就忍不住遍体生寒。千年孤魂又说道:“浸泡过血池玉棺的躯体妙用无穷,不仅不惧任何的虫豸蛊毒,甚至还能够承受不死命魂加身。”
“不死命魂?”徐天风一震,这可是所有修行人的目标。“不错,”千年孤魂点头,“实不相瞒,吾乃是神仙谷主人之一,与尊神一明一暗,各自传承。”“啊?”徐天风一惊,急忙拜倒在地,“修行人徐天风,拜见上神!”
千年孤魂也不客套,坦然受了他一拜,这才将他扶起:“如今又到传承之时,尊神早已有了人选,我也属意与你。不知你是否愿意?”不死传承,可是世间之人梦寐以求的仙缘。徐天风心中也是激动不已,但也明白一旦受此传承,便意味着肩上多了无数的责任,因此迟疑道:“可是……可是晚辈只想与疾风长相厮守,终老此生。”
疾风乍然听他表白,脸儿立刻红了,低下头去抓弄着衣角。“哦?你有此心自然是好。只是……”千年孤魂说道这里故意停住。“只是怎样?”徐天风果然焦急问道。千年孤魂一指疾风:“只是她早已是不死命魂传承者,你又如何与她长相厮守?到你百年之后,是让她从此万年孤独还是将你忘记之后再倾心他人?”
“这……”徐天风一时怔住,转头看向疾风时,正迎上她含情脉脉的眼眸。徐天风心中一热,大声说道:“晚辈愿意接受传承!只是尚有一事待办,办完之后才能放下一切接受传承,还望上神允准!”
“哦?是何事呢?”千年孤魂奇道。徐天风道:“了结我与丁昼之仇!”千年孤魂道:“传承不死命魂,同时也便拥有了数百年的功力。要杀一个区区丁昼还不是在你举手之间,为何要先去了结呢?”
徐天风恭敬答道:“丁昼之仇,是我向逝者的许诺。而传承不死命魂之后,徐天风就再不是原来的徐天风,故此要先去了结,心中也就再没了牵绊。”“好!”千年孤魂赞许地点点头,“只是世间之大,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找丁昼呢?”
徐天风道:“这个无妨。屠龙之间,自有呼应联系之术。只要他还在这个世上,我就能感应到他的位置。”说着闭目运功,片刻之后睁开眼睛道:“他现在在白马湖中。”
“白马湖距此千里,待我送你一程。”千年孤魂轻轻抓住他的肩膀,正要运功。疾风上前一步:“我与你同去!”千年孤魂点头道:“也好。他尚未痊愈,你去也好有个照应。准备,走!”千年孤魂轻轻一甩,徐天风已化为流光冲入半空。疾风亦化为一道流光,直追而去。
白马湖,失马之台。
左鸿驹、杜玉杭弃筏登岸,在芦苇丛中摸索前进。风起,芦花片片飞来,遮蔽视线。“可恶!”左鸿驹不由心焦,苗剑一挥,前方芦苇一扫而空。“走!”二人对视一眼,双足发力,瞬间已登上失马之台。
失马之台乃是青砖筑成,台上一座凉亭,三面回廊。又植有碧树花草,极为雅致。二人方一登台,便一眼看见端坐亭中的丁昼与盘膝坐在一旁的凤凰苏润润。见二人到来,苏润润木然不动,只有眼中现出了光彩,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只有你一人?”左鸿驹四下打量,不见那个白衣怪人,也不见有埋伏的迹象。丁昼道:“交换而已,还要那许多人么?”杜玉杭上前两步,取出本古朴的小册子:“《雷部》在此,速速放人!”
“《雷部》?”丁昼扫了一眼,神情淡漠,“人人垂涎的好东西。可惜,不是我想要的。”“你这是何意?”杜玉杭眼神一沉。丁昼一笑:“急什么呢?我知道,她在你们二人心中至关重要。但我更想知道,到底她在你们二人谁的心中,分量更重一些呢?”
“你到底何意?不妨直说。”左鸿驹亦上前一步,面色阴沉。“简单,”丁昼又是一笑,“你们二人其中一个把命留下,我即刻放人。只是不知你们两位,谁愿意为爱付出自己的生命呢?”
“你说什么?”左鸿驹、杜玉杭齐声怒道,又齐齐逼近两步。苏润润身不能动,却也怒视着丁昼。“哈哈,”丁昼手中刀一转,横在苏润润颈上,“生什么气呢?莫非苏姑娘不想知道他们谁爱你更深,还是说你们,想让苏姑娘把命留下呢?”说着手一紧,一丝血线立时出现在苏润润白皙的脖子上。
“且慢!”左鸿驹急忙喊道。“现在,请退出亭外,”丁昼说着闪到苏润润背后,“苏姑娘,现在就让我们安静地看他们如何选择吧!”左鸿驹、杜玉杭无奈,只得一步一步退到亭外。苏润润瞪大眼睛看向二人,眼中满是乞求之意。
“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丁昼的声音又响起。一刻钟!左鸿驹、杜玉杭相视无语,忽然齐齐开口:“我来……”左鸿驹急道:“飞雷,你为凤凰付出的已经太多了,现在该换我付出些什么了。”“裂马,”杜玉杭抓住他的肩膀,“我知道凤凰其实更在意你的,我也说过会让你如愿退隐江湖。现在,正是兑现之时!”见二人争执起来,丁昼安静看着,嘴角满是笑意。
远处,索隐玉的身形忽然现出,却是三刻时间已到,被挪移了出来。此时远远瞧见台上情形,正在不解。彭蠡已出现在他身边:“他们有麻烦了。”“嗯?”索隐玉一惊。这二人救过自己,遇上麻烦自己理应出手相助才是。
彭蠡将适才所见说了一遍,末了道:“如今看似陷入死结,其实要解决却很简单。只可惜一坠情网便难以明见,况且人皆是好生恶死,自是难上加难。”“什么解决之法?”索隐玉急忙问道。自己乃是旁观者清,该能用此法为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简单!死一个人就可以了。”方法果然简单,彭蠡说得也很简单。索隐玉听了却是心中一沉,过了好久才咬咬牙,向失马之台走去。背后,彭蠡脸上现出了莫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