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大北明王 第二十七章 斩断羁绊(1 / 1)

赤雪城,内城。幽幽黑渊之中,时间仿佛凝固。遁光仍悬停在恢弘庙宇消失的地方。力尽而倒的映日仍未醒来,烈日抓着他的手蹲在他身旁。

嗔道人闭目静坐,感受到果如赤烈雪所言,黑渊之中有一股力量正缓慢拉着自己的身体下坠。而同时又有一股力量从黑渊向上升起,使得他的佩剑、拂尘、玉佩甚至储物袋都几乎失去控制向上漂浮。

这一上一下两股力量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平衡,修行人正可以借助这微妙的平衡在黑渊中自如飞遁而不至于失去控制。可若是普通人或是失去意识的人或魂念等坠入此间,可就要不由自主地任这两股力量摆布了。

当年灵台子一行既是主动进入这黑渊之中探查,想来不至于失去意识被这力量带往别处才是。嗯,该是受困与这无边黑渊中的某处才对。想到这里,嗔道人心中安定不少。

“咳!”一声轻咳,映日缓缓睁开双眼。“大哥——”烈日一喜,急忙将他扶起。“醒了。”赤烈雪看向他,淡淡一句。“城主……”映日低唤一声。赤烈雪问道:“可清醒些了?”映日点头。赤烈雪道:“那就好。有几句话正要问你。”说着朝倾城挥挥手。

倾城会意上前,抱拳问道:“映日兄,你久居此间,可曾见过以三名年长道者为首的十余名道者来此探查?”“道者……”映日沉思一会儿,“可是蜀山门下?”倾城与嗔道人对视一眼,点头道:“正是!”

映日道:“那就对了。当时我在暗处,确实曾见这一行人往黑渊深处去了。城主,”他说到这里看向赤烈雪,“您也许不知道,黑渊深处,除却封印神骸的所在,还有一处不知通往何处的甬道。我曾去看过,甬道之中只静静漂浮着一具不知是何材质的棺椁,上面隐隐闪动着一双黑色翅膀。不知为何,我一见到那黑色翅膀便不由心生畏惧,不敢上前探查。而那一行人,正是往那里去了!”

“什么?”赤烈雪、嗔道人、倾城齐齐色变。淫浸黑渊不知多久的映日尚且心生畏惧的,必是更加黑暗与邪恶的东西。灵台子一行去了那里,怕是……

黑渊中竟另有洞天,看来……唉!赤烈雪暗自叹息一声,沉声道:“映日,那甬道在何处,带我们去!”“是!”映日摇晃着站起,“诸位请随我来。”四翼展开,向下飞去。他的四翼上羽毛黑得发亮,在这黑渊中仍能清晰看到羽翼开合间翅膀上的黑色玫瑰图案。赤烈雪见了,不由微微眯眼。

不知飞行多久,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圆形的冰轮,上面刻画着奇异的符号图案。不知从何处飘落的白色雪花不停地洒落在冰轮上,又从冰轮正中的圆孔螺旋着向下吹去,点点落在下方的奇异冰雕上。

那冰雕乃是白色,如同一具骸骨般。只是这骸骨甚是怪异。大大的头颅似人非人,头颅下方不是躯体,而是长长的一条椎骨。赤烈雪打量一眼这晶莹剔透的冰雕,眼中莫名的光芒一闪而逝。

“便是这里了!”映日停下,指着冰雕下方。众人向下看去,只见冰雕那长长的椎骨末端,果然有一个奇异的甬道口,仿佛这冰雕乃是从那甬道之中跃出。隐隐可见的甬道壁上反射着冰雕发出的白色光芒,在这一片黑暗中竟是显得有些刺眼。

赤烈雪一笑,手一挥止住就要上前的嗔道人与倾城二人:“二位莫慌,我先去看看。”说着负手向下飞去。“城主请!”映日侧身让路,待赤烈雪从自己身边飞过之后转过身来,双目中厉芒一闪,手起一掌向下拍去。

“大哥——”烈日大惊。“鼠辈敢尔!”嗔道人、倾城齐声怒斥,就要出手。“哈哈!”赤烈雪一声轻笑,背在身后的双手一张,一股巨大的力道击出,正中映日当胸。映日猝不及防,被一招击地飞退,胸前已是一片冰碴。

“你——”映日一句话未说完,整个人便已化为一尊冰雕,悬在半空。“哼!”赤烈雪淡淡转身,又一掌击出,正中映日当顶。“喀嚓”一声,冰壳碎裂,映日双手低垂,神情萎靡。

“怎样?”赤烈雪轻问一句。映日不语,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大哥你……”烈日上前两步,厉声道。“我……我也不知为何,思想、身体都不受控制……”映日说着脸庞又扭曲起来,双掌渐渐竖起。

“嗯?”赤烈雪见状急忙打出一道柔和的掌力,印在映日额头。映日身上顿时被一层白光笼罩。白光中,几道细细的黑线勾勒出一朵妖艳的玫瑰来。“这是……”烈日一惊。赤烈雪又加一分力道,映日四翅猛地大张,玫瑰图案映入众人眼帘。

“烈日!”赤烈雪沉声一喝。烈日会意,运起双掌:“大哥,你若是因此执迷难悔,我今日便替你斩断了他!”一咬牙,双掌如刀左右一划。“啊——”映日一声痛呼,鲜血飞溅中四翼齐断。那白光之中的黑色玫瑰随之轰然而散。

赤烈雪收回手在他背上疾点几下,止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多谢城主。”映日喃喃一声。烈日轻轻问道:“大哥,羽翼既去,你也就断了与这里所有的羁绊。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请城主,将我放逐!”映日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你还是要去见她吗?”赤烈雪道。映日低头不语,赤烈雪又问道:“那这甬道之中……”映日道:“我适才所言,句句属实。”

“那好,”赤烈雪微一颔首,“回去之后我便送你出城。”嗔道人忽然开口:“城主,既已查明我那老友去向,接下来就不敢再劳烦城主了。”“哦?”赤烈雪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嗔道人一笑:“寻访老友本就是我个人之事,城主能亲身涉险吾已感激万分。若再因此牵绊城主,耽搁事务。老道我罪过可就大了!”倾城也赞同道:“嗔师伯言之有理。城主还请回去,接下来的路就由我与嗔师伯同行。”

“不,”嗔道人一摆手,“侄女你也回去!你山门初立,事务繁杂,更不能因此耗费时日。”“可是……”倾城还要再说什么,嗔道人已拂尘一甩:“就这么定了!”负手向下冲去。

只见一道光华流星般直直冲入甬道,随即一片光华闪烁,刺得人睁不开眼。光华须臾落下,嗔道人竟又从那甬道中冲了出来。“师伯!”倾城急忙上前。“嗯?侄女你怎么也进来了?真是胡闹!”嗔道人不悦道。

倾城哭笑不得:“什么我也冲进来,是您又冲出来了。”“什么?”嗔道人四下一看,果然还是刚才的地方。“这……”嗔道人不死心,掉头又一次冲入甬道。光华闪烁间,嗔道人又冲了出来。

“这……这……”看到又是在老地方,嗔道人差点儿破口大骂。回头再看那甬道,棺椁依旧安静漂浮,覆盖其上的黑色翅膀不时轻轻晃动,仿佛在安慰自己的孩子。

沉溪花海。

木屋之中,疾风脸上没了往日的活泼灵动,庄严肃穆地盯着屋子正中的模糊身影。那正是徐天风的命魂,命魂下点着五盏油灯,火苗正在轻轻跃动。千年孤魂交代,无论如何,这五盏灯一盏都不能熄灭。

倏然,疾风只觉眼前一花,徐天风从外面进来,面对着她轻轻一笑:“我回来了!”疾风一喜,就要上前,完全忘却了前方不远处的灯盏。徐天风站在原处,含着笑张开双臂,等着拥她入怀。

疾风却猛地停住,正站在那灯盏之前,脸上带笑眼中含泪地看着徐天风。“怎么了,为什么不过来?”徐天风笑着,又张了张双臂。疾风双手捂着嘴,不语摇头。“是在等我过去吗?”徐天风无奈地摇头一笑,就要举步。

“不!你别动!”疾风紧张地喊道,双手握得紧紧。徐天风一愣止步:“又怎么了?”“让我好好看看你。”疾风声音带了些微的哽咽。徐天风依言不动,静静站着任凭她看。两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谁也不说一句话。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天风。”不知过了多久,疾风轻轻开口。“你说什么?”徐天风一愣,疾风已幽幽说道:“不管你是谁,心魔也好,邪鬼也罢。我都要感谢你,感谢你让我见到了他的容貌,听到了他的声音。现在,你没有妨碍到我,我也无意伤你。就请你悄悄离去,不要破坏我的梦境,好吗?”

“徐天风”张了张嘴,没有说话。随即他的身体现出丝丝裂纹,裂纹中透出片片光华,轰然而碎。光华后是一只小小豚鼠,人立而起冲疾风拜了一拜,转身蹿出了屋子。完了此劫,它也离正果更近了一步。

“哈哈哈哈!好!真好!”爽朗的笑声响起,一袭黑袍如同老农的千年孤魂抱着徐天风的躯体走进屋来。“什么好?”疾风疑惑问道。“这躯体在血池玉棺中温养得好,丫头你刚才做得更好!”千年孤魂很是欣慰地说道。

“师父见笑了。”疾风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千年孤魂将徐天风的躯体放在床榻上,虽然命魂已脱体数日,但他的面色仍然红润,不见一丝异样,仿佛只是熟睡一般。

“要知道那豚鼠只会惑人心智,实则不堪一击。你不杀它,已是暗合上天好生之德,将来必有善报。”千年孤魂说着将命魂收摄,吹熄魂灯。“师父……”疾风关切地上前几步。

千年孤魂一摆手:“丫头,导魂入体要花很长时间,中间不容一丝一毫的打扰。你且在屋中点上安魂香抑制心魔,再好生守在门外。”“是!”疾风不敢怠慢,应声去办。千年孤魂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开始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