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雪城,西城。鬼面一步跨过界桥,空气瞬间荡起了圈圈涟漪。涟漪中,喧闹的街市不再,天空也倏然变黑,无星无月。长街两旁关门闭户,只有盏盏白色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
“不对!”鬼面暗中警惕。如此诡异的场景,并不是寒风一贯的风格。莫不是索隐玉更改的?鬼面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阿玉并不精于幻术机关,再说他人又没有回来,就更别说更改禁制机关了。可如果不是阿玉,又会是谁呢?
鬼面想到这里,猛然止步,转而向左走去。若没有记错,向左十步,该是寒风、丘雪常去品茗的茶馆,并非幻境。一步、两步、三步……十步!鬼面停下,左手已经轻轻握住尽杀,手心满是汗水。十步已尽,左右不见茶馆,而是一片闪烁着点点鬼火的荒坟!
“寒风——”鬼面大声喊道,“故友来访,也不现身一见么?”“呜——”一阵风带着哨声吹过,风中现出一个白色的影子,如同白无常一般。鬼面微微皱眉:“西城之中,何时竟有此等妖邪祟物?”话音未落,那白无常已号叫一声,舞动手中拘魂索,气势汹汹地迎头杀来。
鬼面左手闪电般击出,尽杀之下,拘魂索断。同时踏步上前,红光一闪,血禅已刺穿那白无常的躯体。“嘶啦”一声,白无常破碎开来,却是一团白布。鬼面将手中双刃收回,抬头看向荒坟。只见坟头耸动,一只只干枯的手掌猛然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怎会如此?”鬼面不由惊退一步。这场景,地狱一般,怎会出现在这西城?
索隐玉布下的地标终点,密闭的空间内满是刺目的白色,墙壁上悬挂着六面悬天镜,显示着西城各处的动静。独木一行盘膝而坐,透过悬天镜看到这景象也是一惊:“看索隐玉也不似练有邪异功法之人,怎会布下如此邪异的禁制法术?”
另一边,从坟头伸出的干枯手掌按住地面用力一撑,一具具干尸从地下直身而起,抖落身上的尘土。鬼面尽杀在手,径直朝前走去。干尸们左看看右看看,又弯腰从墓穴中捡出一柄柄锈迹斑斑的刀来。
鬼面愈走愈急,那些干尸也终于拿好了兵刃,挥舞着朝鬼面杀去。“杀!”鬼面暴喝一声,左手尽杀,右手血禅。金光、红光纵横交错,干尸碎裂一地。“圣刀驱邪!”鬼面收回血禅,双手握住尽杀,高高跃起一刀斩落。金光所向,黑暗的天幕被一刀撕开,现出青天白日来。
“好!”密闭空间中,独木一行不由称赞一声,站起身来,“就让老夫亲自来会一会你!”
无定乡,通向三生石的时空甬道中,羽杉拥着琴儿缓步前行。这条甬道与一见秋风不同,上下左右都是虚幻的光影,如梦幻一般。没走多久,琴儿就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羽杉见了,轻轻拍拍她的脸颊:“琴儿,怎么了?”琴儿睡眼惺忪地看向他:“哥哥,我好困!”说着身子一歪,软软地靠在羽杉的怀里。“琴儿——”羽杉一惊,忙去看时,琴儿竟已睡着了。
羽杉无奈地摇头苦笑,将琴儿拦腰抱起。正要继续前行,空间壁障上一阵涟漪荡开,从进入一见秋风就跑得没影儿的皓月又跑了回来,冲着羽杉嘶鸣一声。“还知道回来呀!”羽杉笑骂一声,翻身上马。
皓月前蹄一刨,疾驰而去。片刻之后,眼前空气一阵荡漾,仿佛冲出一层水幕,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羽杉轻轻摇醒怀里的少女:“琴儿,醒醒,我们到了!”“唔——”少女咕哝一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羽杉见了,不由轻轻往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哎呀——”少女痛呼一声,捂住额头,瞪大眼睛看向羽杉。羽杉轻轻一笑,一声“琴儿”刚喊出口,就听怀里的少女惊惶地喊道:“你……你是谁?”一边喊一边用力地推搡着羽杉。
“琴儿,我是哥哥呀!你这是怎么了?”羽杉忙去抱她。不料少女竟一口咬在他伸出的手上。羽杉吃痛之下,手一松,少女一下子从皓月背上摔了下去。“琴儿——”羽杉忙跳下去扶她,少女却拍掉他的手连连后退。
“琴儿……”看着少女一直退到一块大石头边上,蜷缩着身子的样子,羽杉如受雷击。费尽辛苦到达三生石,琴儿却又变回了杏花村相遇时的样子,把自己给忘却了。
皓月轻轻在他身上蹭了一下,缓步走到少女身边,低下头用独角轻轻顶了顶她。少女怯怯地抬起头,看到皓月之后眼中立刻变得亮晶晶的,一把抱住了皓月的头,用脸颊轻轻蹭着。
皓月轻轻嘶鸣着,少女听后似乎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羽杉,眼中满是困惑。羽杉不由朝她走去,少女急忙要躲,皓月又嘶鸣一声。少女缓缓站起身来,咬着手指歪着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羽殇,一派小女孩儿的模样。
羽杉轻笑着走过去,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问道:“皓月说什么了?”少女轻轻说道:“它说,你说的是真的。它还说,在这里可以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对,”羽杉急忙说道,“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恢复你的记忆的!”
“哦!”少女点头,轻轻拉住羽杉的胳膊。羽杉大喜,忙轻轻拥住她。少女仍有些不习惯,却没有拒绝,任羽杉拥着自己朝不远处的泉水走去。
狐岐山,在九环山之北,山上多狐。黑渊异动之时,赤身教掌教啖九魂与大弟子桑布雅放弃总坛遁走,不料却被黑水圣教凤妖来追踪其后,一路至此。
“可恶!”飞遁之中,桑布雅暗骂一声。这凤妖来,跟踪倒也罢了,偏偏还生怕她们不知道一样,一路张扬。“急什么呢?”啖九魂倒是心平气和。桑布雅道:“师父,再走不远就到赤水了,我能不急么?”
啖九魂微微皱眉:“你不说我竟差点忘了,是该想个办法才行。”说着猛然停下遁光。“师父——”桑布雅来不及停下,又冲出了好远,“为何停下呢?”啖九魂抖手将那精巧的红衣阁抛给桑布雅:“我在此挡他片刻。雅儿,你先去赤水,会同大家往西海方向去。”
桑布雅接住红衣阁,也不迟疑,道声:“师父保重!”疾驰而去。啖九魂转过身来,手一扬,几道黑气化为九道描绘着残缺不全的尸体的白幡,隐匿在空气中。刚刚布置好,凤妖来便展翅飞来,见到啖九魂孤身拦路,不由有些奇怪:“掌教怎地停下了?”
啖九魂嫣然一笑:“这不是在等候凤先生么!”“哦?”凤妖来敛翅落下,含笑朝啖九魂走去。不料一步踏出,黑雾四起。雾气中,影影绰绰地现出九道飘摇的白幡。“嗯?”凤妖来暗自警惕,口中说道,“掌教既是特意等候,为何又避而不见呢?”
“呵呵呵呵……”啖九魂的笑声响起,摄人心魄,“我是在等候凤先生,又不是要去找凤先生,如何能够主动现身呢?”“掌教如此矜持,那在下就只能上前相见了!”凤妖来循着啖九魂的声音朝前走去。
未走三步,风吹幡动,从雾中走出数具残缺不全的尸首来。有的有身无首,有的缺臂断腿,有的肠穿肚烂,伤口处还在不断向外流着腥臭的脓血。“绘影唤魂?你怎会此邪异妖法?”凤妖来怒声喝问。
啖九魂咯咯笑道:“邪异妖法?凤先生,贵教会的,可不比我少啊!”凤妖来闻言一惊:“嗯?啖九魂,你此言何意?”“何意?”啖九魂的声音陡然一冷,“那就要凤先生亲自去问一下你那位浑身邪气的教祖了!”声音渐隐。
凤妖来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双翅猛然展开,吹散雾气。啖九魂已不见了踪影。“唔——回去!”想着啖九魂的话,凤妖来转身而走。
赤雪城,内城,五瓣峰。听完一寸妖刀汇报的南门之事,雪舞急急赶回内城,欲面见赤烈雪。谁知五瓣峰上人影寂寂,喊了几声,才见到突骨利默与独木一秋的弟子方千里出来。
“城主呢?”雪舞问道。偌大的五瓣峰上只有他们看家,莫不是有事?突骨利默答道:“城主与三位长老、金甲师兄、水火师姐他们为圣女护法去了。”“圣女?”雪舞恍然,“那你们可有办法通知到城主?我这里有重大事情禀告。”
方千里微微皱眉:“圣女闭关之处与外界隔绝,恐怕难以传达。”“这可如何是好!”雪舞急道。就在此时,空气一阵波动,赤烈雪现出身来,见到雪舞奇道:“雪舞,你怎么来了?”
雪舞急忙上前:“城主,出事了!”说着将南城之事禀告一遍,末了道:“我猜想其他三门之外也是如此,事情重大,弟子难以决断,故来禀报。”赤烈雪听了眉头紧蹙:“三族久无异动,为何突然一起于今日发难?”
雪舞猜测道:“此事是发生在痛苦龙之事后面,城主,万一这其中有所关联……”赤烈雪挥手止住她:“没有证据,不可妄加揣测。只是为何不见其他几门的通报?”话音未落,就见碎金急急而来:“城主!城主!出事了!出事了!”
“不要急,慢些说。”赤烈雪轻轻打出一道掌气,止住碎金几乎失控的身形。碎金来不及道谢,忙将东门外的事情禀告一遍,这才看到雪舞:“雪舞少主也在,莫非南门……”
雪舞点头:“不错。月铠呢?怎么没来?”碎金道:“月铠少主亲自坐镇东门,派我前来禀告,”又左右看看,“我来时听人说只有北门无事,可为何不见寒风少主那边的人呢?西门形势不容乐观啊!”雪舞听了心中也是一沉:寒风他们,可是许久没有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