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济渠是条人工运河,从城南的泗水引出,直接流入西坊,运河沿岸皆是繁忙的货物码头。南城的泗水河宽浪急,也有不少天然良港,但基本上只有官船和军舰可以停靠,货船则一律西转行入永济渠,这里水流平缓,而且河边都是大大小小装卸码头,四海的特产原材在这里进入大煜都城,帝都的新奇物件也从这里流向九州。
戚满福坐在河边的茶楼上,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码头景象唉声叹气,腰畔的左手托着一只假寐的白鸽。
旁边的尾叶拿着一撮米粒,风铃儿“咕咕”的叫着,可这只白鸽只是翻了下白眼,然后缩紧了脖子!
戚满福看着这只跟自己貌似很是投缘的鸽子,不甘心的问道,“玲儿,老师就让你带了这只鸽子给我?没有其他的嘱咐?”
风铃儿看到鸽子不理自己,暗骂了句没良心的扁毛畜生,然后撅着小嘴说,“没了没了,公子说他这一个月都会泡在上五府,没时间给我做饭吃,恰好我跟惜朝姐也完成了学年考试,这一个月的假期就让我们来跟你混吃喝,临走让我把这只白鸽带给你!”
“这是只神兽?”戚满福颠了颠有些发酸的手,感觉这只白鸽肥的可以,满怀希冀的问道
“神兽?就是在我家后院拉屎的扁毛畜生,上次在公子崭新的长衫上拉了一摊屎,公子还叫嚣着要炖一锅老鸽汤呢!”
戚满福终于绝望了,环顾房间一周,人倒是不少:看着窗外的市井生活,满脸新奇的白七月;小嘴利落的嗑着瓜子,穿上了男装的琼子;一身素雅的长裙,捂嘴浅笑的惜朝姐;还有见面就混在一起,鸡飞狗跳的风铃儿和尾叶。胖子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结了茶钱,领着众人沿着永济渠无聊的散着步,戚满福的心情又慢慢好了起来!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在这西坊十三郭,众人都以胖子马首是瞻!毕竟是老师给他的考题,其他人参与进来也顶多是个帮手。再者,这些人不是公主王子就是书院骄子,一帮些习惯高来高去,不知民间疾苦的主,论市井厮混的本事还真不如他这曾经的底层小吏,所以也倒心甘情愿听胖子安排。这可是被欺压惯了的戚满福从未有过的体验,一时间竟有些飘飘然!
这一路走来,胖子在最前面,手中捧着一只肥硕的白鸽,身边三位怎么掩饰也似仙人儿的妙龄女子,还有两个古灵精怪的少年女娃,怎么看都像哪户背景深厚的白痴公子,带着娇妻美眷、丫鬟书童,来河边观赏游玩。
不远处就有一艘高大的货船刚刚停靠在岸,货船吃水不浅,看来定是哪户商家的大宗货物。码头工人搭好了踏板,一双秀气的皮靴率先从船上走了下来。往上看去,是利落的束腿,合身的水手棉杉,只比普通水手多了一件紫色的纱衣,居然是个顶漂亮的姑娘!她向岸上一瞟,恰好看到了显眼的戚满福一行,不禁轻咦出声。
与此同时,眼尖的风铃儿也看到了紫衣姑娘,只看她欢呼一声,一溜烟的跑向码头,冲到刚上岸的紫衣姑娘怀里,一边扭着身子一边撒娇道,“施姐姐,你又自己溜出去玩了,也不带着铃儿,这次你要是没给我带那种好喝的蜂蜜,我就~我就~我就去赖在绣云轩,不走了!”
紫衣姑娘哭笑不得,一边拍着风铃儿扭来扭去的脑袋,一边跟惜朝点头示意。
“噗嗤!”这是尾叶没忍住笑,他无良的揶揄道,“风铃儿,你真像只肥滚滚的青虫子!”被嘲笑的某人立刻变成炸了毛的猫,从紫衣姑娘身上跳起来,两人追追打打好不热闹!
惜朝无奈的揉揉额头,征得紫衣姑娘的同意后,给大家介绍道,“这是施家三小姐,绣云轩的当家掌柜!”
此话一出,七月和琼子的眼睛都亮起了星星!要知道绣云轩的服装饰品,就是翼阳城里的穿搭风向标,甚至引领着整个大煜朝衣着风尚,就连不周岛的飞鸟都,都有绣云轩的分店,流畅的面料、考究的绣纹、丰富的式样、高端的定位、贴心的服务,不同于大内玉衣局的清爽和别致,就算翼阳城里王公贵女也趋之若鹜。
看到两位精致的少女双眼星光闪闪,见惯了大河风浪的施三小姐也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她还不知道对面两人皇女公主的身份,不然定然会更加尴尬!
惜朝深知这位施三小姐的名号有多响亮,轻笑一声解围道,“施姐姐这是亲自压船运货?”
谈到自家的货物,施三小姐恢复了正常,“正是,这次我亲自跑了一趟越州,买下了春蚕过冬后吐出的第一缕丝!”她自豪的看了眼自家满载的货船,“整个越州的春蚕丝都在这里了!”
七月和琼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彼此内心的想法:这个冬天过后,自家的长裙短衫又要更新了!
小姐姐们正在美好的打算着,一个庸俗的声音趁机插了进来,只见戚满福挤过来,谄笑道,“那个,施三小姐,您这满船的货物,给谁卸都是卸,这个活不如就便宜我?”
施三小姐嘴角不可察的翘了一下,第一次正眼看着戚满福,当然,还有他手中那只熟悉的白鸽!
尾叶有气无力的跟在戚满福身后,感觉自己的肚子里也藏了只“咕咕”叫的鸽子!
四个女孩被施三小姐请到船上,去尝越州带回来的特色小吃,自己则跟着胖子去码头上招揽工人。谁让除了胖子外只有他一个少年,怎么也不能让香喷喷的小姐姐,去乱糟糟的码头上面对赤膊精壮的装卸工吧?
“胖子,你走慢点,平时怎么没见你腿脚这么利索!”
“我的小爷唉!咱可不能慢,我刚才从茶楼上四处瞭看,发现河边就坐着十几个精壮汉子,四周的货船来来往往,这些人偏偏没有活干,肯定是伙来京谋生的外地人,正在被地头蛇磨性子呢!再慢点,现成的廉价劳动力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尾叶有点明白了,却也一针见血的问到关键,“可胖子你有工钱可发吗?”
胖子一阵牙紧,“走着瞧吧!”
赵槐是个极为魁梧的中年大汉,硕大的肩胛骨突出着,让他的后背像一扇结实的门板,平时他一人就能抗别人三倍的麻袋,但是现在却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河边吹着闲风。
“阿大,王三儿他们太欺负人,凭什么抢咱的活干,还有那些货商为什么不请咱,咱的工钱明明只有王三儿那伙人的七成,而且咱从不耍滑,活干的又快又干净!”旁边的一个半大小子不满的抱怨道
“凭啥?凭咱是外乡人,凭人家有青角帮做靠山!”中年大汉烦躁的教训道
半大小子还有些不服气,却看到阿大使得眼色。回头看去,一个圆滚滚的胖子旁边站着个无精打采的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是干啥的?”少年被胖子看的发毛,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