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瘠的荒野几乎寸草不生,一个孤独的人影缓慢行走于其中,从日出到日落,自炎热至酷寒——荒野的温差是巨大的。
视角的主人,一直不知名的虫族,惊奇的锁定着这个孤独的人,因为在它的感知当中,这个人是完全不存在的。
人类生的一副布满疤痕的脸,尤其是额头上的创伤,很难想象头部受到如此重击后他还能活着。
对于人类的戒备迫使它悄悄尾随着这个人类,直到一只异变的饥饿巨鼠,从埋伏的洞穴里猛然扑向这个人类的时候,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情绪,它出手了。对象不是人类,而是那只巨鼠。
战斗只一瞬间结束了,巨鼠很快被开膛破肚,惨烈的血腥刺激着这只虫族升腾的进攻,当它将锐利的钩尾指向倒在巨虫尸骸下的人类的时候,它又忽然消泯了,解释不清原因出在哪里,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见到了自己的母族,这个人类身上带着淡淡的上位潜伏者独有的气息。
又不仅仅如此。
潜伏者犹豫了一会,竟丢下丰盛的食物隐匿了起来。
片刻,因受袭而昏厥的人类苏醒了,过度的饥饿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亡命的吞咽着血肉模糊的巨鼠尸骸,许久没有进食的肠胃被生的血食刺激的一阵痉挛,但求而生的让他连自己的呕吐物都没有放过,尽数吞咽而下。
从人类的表情来看,他知道有什么救了他,虽然两者并非同一个物种,但这只潜伏者清楚的明白这点。
浑浑噩噩的人类再度启程,向着他也不知道远方走去,此后过去了一个周,每当有其他生物想要猎杀这个人类的时候,潜伏者总是会及时出现。
所以他们不止一次的见面了,以至于又过去一个周。潜伏者衔来了一只死去的巨鼠,小心的放在躺在地上饥肠辘辘的人类面前。
虽然见面的次数很多,但是这两个生物是第一次面对面的四目相对。作为一只生于荒野的虫族,潜伏者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对于有些浑噩的人类来说,其实也差不多,他的眼睛里充满迷茫。
潜伏者静静的趴在地上,一眨不眨的看着正大口饕餮的人类,须臾。人类停止了进食,好不容易撕扯下一大块肉,递到了它的面前。
它犹豫了片刻,四肢稍稍撑起上身,而后迅速的吞咽而下,人类又有动作,他向着潜伏者慢慢伸出了手,作为一只精英虫族,人类的肮脏和邪恶根植在它成长的每一次教诲,不过它没有选择进攻。而是威胁似得晃了晃锐利的钩尾,迅速的消失在人类的视野之中。
而后过去了很多天,它再也没有帮助这个人类,直到饥饿的人类再度倒在荒野深夜冰冷的土地上,不知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情绪,这只潜伏者终究还是带来了食物,可人类却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到几不可查。
它尝试着叫醒人类,没有收效,一股焦躁开始影响它的情绪。它撕开食物的外皮,让鲜血顺着人类干裂的唇流入他的嘴里,当人类终于有所动作的时候,围绕着不停打转的它突然有些莫名的激动。
人类再一次向它缓缓的探出了手。这一次的它没有避开,当有些冰冷的手指抚摸在它光洁的额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触。
人类的身体状况在每况愈下,越发羸弱的状态让他只能依靠兽血补充能量——经受核辐射的生物肉质里带着天然的毒素。
于是潜伏者便每日奔波在搜寻猎物的过程中,可荒野是贫瘠的,为了获得足够的猎物。它甚至不得不冒险抢走同类们获得的血食。
终于,这只独行的潜伏者招惹了它无法对抗的存在,那是一支虫族巡猎中队。
交果无效的代价是它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狼狈的返回,却在和人类栖息的山洞外,嗅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同类,它的同类!
几乎是一瞬间,它想也没想的窜进洞穴,同时惊动了同样独行的猎手,四目对视下的对方是惊讶的,独行的收割者只不过在寻找一个栖息的洞穴,却意外的发现了美食——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类。出于对同类的致意,它做出了分享美食的动作,可就在它准备下手的时候,却被锐利的钩尾毫无预料的甩飞撞上墙壁。
落地的高级的收割者愤怒而不解,嘶吼的虫鸣带着严厉的质问,但潜伏者选择牢牢的挡在人类的前面,甚至不惜摆出战斗状态。
“嘶吼嘶!”收割者发出怒啸,而在虫语当中,这意味着叛徒以及亵渎者。
战斗即刻展开,又结束的很快,独行的收割者哪里是虫族中坚潜伏者的对手,拖着狼狈的身体,它发出警告的嘶鸣,快速消失在洞穴之外。
望着离开的收割者,潜伏者的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最终,它像是闪电一样的冲了出去——它知道离开的收割者一定会传播这个人类的消息。
战斗,混战,乱战,不知经历了多少的战斗,几近虚脱的潜伏者带着满身的创伤,返回到它栖身的洞穴。
然后静静的依偎在人类的身旁——它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人类轻轻的抚摸着它的伤口,他知道它为了谁而受伤,想到这里,它的内心竟莫名的有些欣慰,它不知道应该把这份情绪算做什么,也许只是一场好奇,也许是份友谊。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不后悔。
在它生命的绝大部分过去里,它一直幻想着当有一天遇到人类的时候,他会选择怎样的方式发起战斗,可现实去玩笑般的带来了这样戏剧性的结果。与人类战斗是它生而就有的职责,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战斗?
它给不出自己答案,因为它累了,所以它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
画面归于黑暗。
很久,一幅全新的画面里,一队气势汹汹的虫族还是找到他们栖身的洞穴,可当他们接二连三的冲进洞穴之中,它们看到了一幅令它们都毛骨悚然的画面。
消瘦到可怜的那个人类,正埋头大口吞食着死去的潜伏者,许是死去了很久,潜伏者的尸体慢慢散发着一股腐败的味道,但人类却毫不在意的大口吞咽,哪怕是腐败的组织。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因为饥饿而疯狂眼睛让人不寒而栗,除了可怕的,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还能称之为人性的东西。
他亲口吞食了拯救他的伙伴,只为了满足那难以忍受的生存,恶臭的涎水自他口中滴落,比不上他丑恶的行为。
一只按耐不住的收割者发动了进攻,四目相对的时候,它看到了人类猩红而疯狂的眼睛里,一丝被极难察觉的湿润。
他哭了,或许是刚刚开始,也或者早已流干了泪,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收割者咬住了人类的肩膀,一口便撕扯下大块血肉,绝望的人类骤然发出嘶哑而疯狂怒吼,他狠狠的咬住了收割者的肩膀,像它对他做的那样。
可怕的一幕发生了,人类撕裂的伤口里竟涌出了海量的肉芽,肉芽毫无预兆的包裹住收割者硕大的头颅,然后是颈部、上身直到全身!
收割者只是发出一声短促的绝望而痛苦的嚎叫,转息就一动不动。所有的虫族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这只收割者完全消失,成为这个人类身体的一部分。
吞噬了收割者的人类半跪在地,他双手捧着破碎不堪的潜伏者尸体,语言绝对无法表达他此刻面部的表情,任何语言都不能。
砰!
他将潜伏者坚硬的头骨狠狠的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亡命一般的,直到浓稠的血覆满他的脸!
他疯了,但没有任何一只虫族敢于靠近他,因为一股威严而又恐怖的气息正充斥在它们的感知世界里,自从人类吞噬了收割者开始。
那是天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