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姨娘便出了府。
正如她所说,她提着一篮子的纸元宝,先是到云莺儿的坟茔上哭了好一阵儿,而后,又声称自己看到府中的一草一木都难过不已,不愿太早回去。
遣散了随行的小厮,只带着贴身丫鬟在街上闲逛。
而后,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颇有兴致地去有翡阁看了看首饰,又去布店选了几匹新到的布料,最后又说自己饿了,随手朝着一间名叫玉春风的酒肆,走了进去。
她对着柜台后的掌柜说了几句话,便有小二将她迎上了三楼的一间包间。
小梅紧随其后地跟了上去,要了旁边的包间,一边打开了窗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不一会儿,就见玉春风门口停下了一台不起眼的轿子,上面下来一位英武高大的年轻人,眉眼间那抹勾人的异域风情,全长安城找不出第二个。
正是三皇子,秦君卓。
原本,小梅是没有将三皇子的出现当回事的,毕竟一位皇子微服出巡,吃顿饭也不是什么很让人意外的事情。
可当他一步一步地进入旁边的包房后,小梅心头一震。
隔壁的包房很是隔音,她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也听不到分毫的声音。她略一思索,想假装走错房间,一推门,才发现,王姨娘的贴身丫鬟正守在门口。
实在是看不到房间里,到底在发生着些什么。
王姨娘跪在地上,抬手便摘下头上的白花扔在一边,紧接着恭恭敬敬地跪地叩首,“公子,奴婢没想到竟您亲自来,实在失礼。”
三皇子眯了眯眼,虚扶了一把,“您这是做什么寻姨,您与我母妃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敬您是长辈,何须行此大礼”
王寻,正是王姨娘本名,她也是沙洲女子,曾是当今惠妃的贴身宫女。
“奴婢不敢。都怪奴婢,搞砸了公子交代的事情,辜负了公子的一番期待。
"王姨娘语气中满是愧疚,“原本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将大小姐送出大顺,搅黄云家与太子的婚事了……”
三皇子闻言,收回了手,顺势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了下来,毫不避讳道,“也不能全怪你。我也去试探过,那云羲和确实是谨慎。我对她连番示好,她就是不领我的情呢。”
语气中莫名带着些遗憾。
“那是大小姐她没有眼光。”
王姨娘赶忙出言维护,见三皇子未出声,便又一五一十地汇报着自己在云府打探到的消息,“奴婢昨日听闻,那云烈也要从梧桐山回来了。”
“云大将军真是战功赫赫啊。”三皇子眼神幽幽,嘴角的笑意越勾越深。
“若是云家能成为公子的助力便好了!”王姨娘眉头紧皱,提议道,“公子,不如咱们也效仿静嫔与二皇子,与那大小姐……”
“哼。”三皇子嗤笑一声,“云羲和没你想的那么傻,这种当,你以为她会上你也不看看静嫔和魏家的下场。”
“公子说的对!是奴婢愚钝。”王姨娘赶忙认错。
王姨娘在云家多年,甚至生下云烈的女儿,却从未将云家当成自己的归宿,心心念念效忠的仍是早已不复存在的沙洲故国。
在她眼里,惠妃是她的主子,三皇子便是她的小主子。
小主子交代的事情,那是比圣旨还要管用。不管是提供美人笑,还是同那西凉的探子来往交易。
三皇子眼眸晃动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分析着,
“云家如今只有云起与云羲和一双子女。云烈爱女如命,在父皇看来,只有云羲和嫁给皇子,才是能让他放心继续启用云家的砝码。”
“云羲和如今和太子有婚约,虽然度空寺一计,让她与太子离了心,但就算没了太子,也还有二皇子。她先前同安宜接触,便是在向魏静姝抛去橄榄枝。可惜呀,魏静姝沉寂太久,心思不稳,这才在春花宴上惹恼了云羲和。”
“可总归,她的亲事,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来。”
王姨娘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越发觉得自己筹谋不周,误了小主子的事。
三皇子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好一会儿才吐了出来,“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呢。”
王姨娘一咬牙,“既然云家的助力落不到公子头上去,那太子和二皇子,也别占到什么好。奴婢便找机会,给那云烈下毒!”
“寻姨,你又错了。”
三皇子放下筷子,摇了摇头,“云烈是何人他是大顺的镇国将军,他死了,大顺也不会好,。”
他是要坐上这大顺的皇位,不是要大顺灭国。
“还请公子示下。”王姨娘越发觉得自己愚蠢,生怕惹的主子不悦,再也不敢自以为是了。
“你去找机会,杀了云羲和。”三皇子开口道,“她没了,太子和二皇子也就没了盼头。凭他们的资质,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这话时,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那清冷的眉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都让他不由自主的着迷。
实在是,可惜了呀。
他心中更紧要的事情,是这大顺的天下。
等他坐上皇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一个云羲和,死了也就死了吧。
说罢这句话,他便拎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离开了包间。
王姨娘并没有被这话吓住,反而松了口气,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羲和。”她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跪在地上,朝着那只小白花爬了过去,又重新将它捡起来,轻轻吹来吹上面的灰尘,别回了头上去。
“你烧死了莺儿,我不怨你。可你挡了公子的路,那我便留不得你了。”
她扶着膝盖想要起身,却因为跪了太久,一个踉跄,幸好眼疾手快的扶着凳子,才没有摔回地上去。
她唤了丫鬟进来,主仆二人一起吃了些饭菜,想着此时三皇子该走远了,才起身离开,
“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