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松了口气,求名求利,总得追求一项。
他不能又干了活又挨骂,那就不用接泺源公馆的活了。
当下,陈宝祥和冯爷敲定,正式向泺源公馆送饭的那一天起,冯爷每天向米饭铺给予三个大洋补贴,每个月累计取整,一百个大洋。
陈宝祥要做的,就是把日本人的喜好记录下来,向冯爷报告。
谈妥了这件事,冯爷脸上有了笑容:“好啊,老陈,跟你在一起,总能沾上你的仙气。不管是修夫人还是泺源公馆,都是大好事,呵呵呵呵……”
既然有了好买卖,冯爷自然把捞人那件事扔在一边。
“老陈,你记住一句话,咱济南的饮食圈子就这么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我联手,借着日本人的力量,把济南饮食圈子抓在自己手里。”
陈宝祥愣了愣,如果以“卧榻之侧”来论,冯爷的想法太可怕了。
这句话可以解释为另一层意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鲁菜如此红火,一旦一家独大,其它馆子纷纷倒闭,那济南的老百姓就吃不到物美价廉的鲁菜了。
冯爷野心太大,每次提出想法,都让陈宝祥震惊,而且汗颜不已。
冯爷告辞,踌躇满志地出去,招手叫黄包车。
“老陈,好好干,好好跟着我,将来有一天,大洋就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你捡都捡不过来。哈哈哈哈……”
冯爷上了黄包车,吆喝一声,向西而去。
陈宝祥回到院里,三个孩子从北屋跑出来,围在他身边。
“爹,大清龙脉的事,您到底怎么想的?”
传武愣头愣脑,直接开腔,根本不把传文的话放在心上。
“老二,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想?”
“有钱不赚王八蛋,有机会不抢是傻子。爹,肉都送到嘴边了,你能推出去?咱得想清楚,谁得了‘大清龙脉’,都能当皇上。还等什么呢?还等什么呢?”
陈宝祥一笑,拍拍传武的肩膀。
传武有勇无谋,只能当一个将才,冲锋陷阵,破敌立功,却没有什么头脑可言。
秀儿拉着陈宝祥的袖子:“爹啊,人家都能当皇帝,咱为什么不能?朱洪武是个要饭花子,都能当皇帝……先生说了,陈胜和吴广大泽乡起兵,慷慨激昂,振臂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八个字,在《史记》之中,如同一支蜡烛,照亮了朝代更迭的舞台。”
秀儿说话文绉绉的,已经有女先生之风了。
陈宝祥点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确如此,天下之大,有德者居之。先生有没有说,陈胜与吴广下场如何?”
秀儿脸一红:“先生没说。”
陈宝祥笑着,摸摸秀儿的头发:“我给你讲讲闯王李自成的故事,他曾经带领起义军攻占了京城,天下无不顶礼膜拜,但他很快就兵败如山倒,撤到九宫山之后,不知所踪。‘大清龙脉’虽好,得到它、善用它、成就大业的,一定不是咱们陈家。”
传武皱眉,怒气冲冲地跺脚:“爹,叫花子朱洪武能当皇帝,咱陈家难道还不如一个叫花子吗?”
传文一直笑着,没有出声。
“你们三个记住,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不配当皇帝的人,坐上龙椅,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传武皱着眉,把手指扳得咔咔作响。
秀儿追问:“爹啊,咱不配当皇帝,谁配?先生说,现在济南城群龙无首,日本鬼子一家独大。既然你说咱不配,那日本鬼子能当皇帝吗?他们杀了那么多中国人,又怎么能当中国皇帝?”
陈宝祥感叹,秀儿天真烂漫,只知道跟着书本学习,不懂得外面的世界。
那个培养这样的小小淑女,是他和柳月娥的一生幸事。
“小日本肯定不能当皇帝,谁服他们啊?”
陈宝祥按住传武,不让他开口:“小日本要灭亡中国,把中国当成二等民族,永远供奉他们,四万万国民都成为狗腿子。所以,他们不会当中国皇帝,只会当中国的太上皇!”
“什么,太上皇?凭什么啊?”
传武急了,太上皇是爷爷,他想要大清龙脉,但却凭空多了这么个太上皇爷爷,那该多么晦气?
“好了,不要嚷嚷了。你们记住,‘大清龙脉’不是咱能惦记的事情,好好吃饭,养好身体,一切都慢慢来,操之过急,必有损伤。”
一家人准备吃饭,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三个孩子被“大清龙脉‘的话题吸引,虽然表面不大声谈论,私下里仍然小声商量,对未来充满憧憬。
陈宝祥想到冯爷说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时,流露出来的那种嚣张、狠辣,顿时不寒而栗。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他拿到“天子绣”,也弄到吕奉春他们胸口纹的地图,获得了“大清龙脉”的全部秘密——灭门之灾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