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杀人救人,忽然觉得,江湖生死毫无意义。
这些青岛山贼自以为了不起,挑衅省城,最终只能沦为济南人的坊间笑料。
陈宝祥伏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窗外还有杀气,源源不绝,犹如山雾。
雷先生不在,他必须承担保护两位美人的责任。
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为之。
攮子已经出手,失去了全部的攻击力。
等了一阵,窗外杀手仍然没有现身,只是杀气弥散,如泣如诉。
又等了很久,陈宝祥缓慢移动,到了床前。
他从男人喉中拔出攮子,继续潜伏下来。
一招鲜,吃遍天。
攮子虽然没有特别之处,但携带轻便,出手奇快,只要出手,必定建功。
他打开门,让山风进来,吹散迷香。
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很多,一旦汇集,天下大乱。
陈宝祥默默地守着白凤凰,直到她悠悠醒来。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暗袭,使用了鸡鸣五鼓断魂香。”
白凤凰一动不动,只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含着泪水,盈盈闪光。
“雷先生没回来,我冒失进来,唐突了。”
滴答数声,死者喉头伤口滴血,打破了黑夜中的沉寂。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原以为济南城只是乡下,落脚之后,即刻启程,直奔沪上。来干佛山,对了还是错了?”
在陈宝祥看来,留住白凤凰,就留住了修夫人。所以,干佛山之行,是最正确的选择。
“陈老板,自从上了干佛山,就觉得心旷神怡,宠辱皆忘。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地方,能让人放下负累,安心睡眠。还是修夫人有远见,早早地找到了你。”
陈宝祥默默听着,心中戚戚。
百姓以为,白凤凰高高在上,一定没有烦忧。谁能想到,越是身在高位,越内心颠簸,无法冷静。
“白小姐不必担心,有雷先生,有我和修夫人,必定平安无事。”
一直到了天亮,陈宝祥才松了口气。
这一次战斗,陈宝祥已经竭尽全力,才勉强保护白凤凰,没有受到恶徒的玷污。
如果来的敌人更多更强,他也无能为力。
“白小姐,我建议,直接离开干佛山,去往沪上。那些人找不到攻击目标,也就算了。不然的话,他们还会像蚂蚁闻到蜂蜜一样,源源不绝而来。”
白凤凰已经能够自由行动,只不过中了迷香之后,倍感头疼,一直都皱着眉头。
“陈老板,来到干佛山,我忽然感觉沪上和北平都没有什么意义,有了退出江湖之心。我再想想,跟雷先生商量商量,不能急着做决定。”
陈宝祥无奈,来去都由对方。
他只不过是朋友帮忙,为了修夫人的缘故,才会挺身而出,保护白凤凰。
假如对方真的出现什么问题,他也没有绝对的责任。
他退出白凤凰的房间,找到小沙弥,让他们处理尸体。
小沙弥已经司空见惯,行动迅速,很快就把房子打扫干净。
修夫人偷偷告诉陈宝祥:“小姐让我代她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堪设想。整个山东的士匪强盗,都知道白小姐到了干佛山,有人暗中谋划,给我们引来了很多敌人——”
她忧心忡忡,但又毫无办法。
白凤凰自己不想离开,任何人都不可能替她当家做主。
还有,雷先生没回来,就算想去沪上,也不可能。
“陈老板,谢谢你。”
陈宝祥所做的事,已经不是一句“谢谢”就能抵消的。
他甚至想到,白凤凰的绝美,就好像一颗秋天的桂花树,不知有多少蜜蜂闻到香气,就会蜂拥而至。
那些恶徒做事,根本不讲规矩。
假如杀上山来,恐怕所有人都会遭难,连方丈大师也会被连累。
他已经决定,等雷先生回来,就强烈要求他们直接离开。
可怕的是,又隔了一天,雷先生也没回来。
到了第二天下午,陈宝祥忍不住,直接去了泺源公馆。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雷先生已经遭了毒手,成了郑鸣蝉手上的一具尸体。
当他见到郑鸣蝉,才发现这些人根本不顾某一个人的生死,只是瞄准了更远大的目标。
郑鸣蝉坐在办公室后面,手指中间夹着香烟,微笑着,看着陈宝祥。
“陈老板,雷先生已经离开,不过他在山上风餐露宿太久了,身心俱疲,先去八卦楼放松放松,明天早上就回去。我们是朋友,才告诉你真相。不过,干万不要转告白凤凰,那样雷先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陈宝祥懵了。
他以为雷先生对白凤凰关怀备至,是在暗恋她,两个人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实质上,雷先生另有打算,不管山上有多危险,自己去花街柳巷寻快活,这种人怎么可能靠得住?
“郑先生,我已经告诉白凤凰小姐,让她赶紧离开干佛山。只要她们走了,咱济南这边就安顿下来了,对不对?”
郑鸣蝉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喷出来。
烟雾缭绕,遮在他的脸上,让陈宝祥看不清楚。
“陈老板,她们走不走,跟济南的形势无关。我现在想要的是天子绣,凤九在我手上,但什么都不说,还真是拿她没办法。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冥顽不灵,食古不化。不管怎样给她讲道理,都好像石头木鱼一样,听不进去,不知你有什么好办法?”
陈宝祥摇摇头,对方的分筋错骨手,都没能让凤九开口说出实话,他更不可能帮忙了。
“陈老板,我总觉得,你这个人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跟任何人搭上关系,成为朋友。如果我把凤九交给你,是不是也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们可以试一试,如果你能做到,十根金条做酬劳,马上付给你。”
陈宝祥不稀罕金条,如果有机会把凤九捞出去,还是可以试一试。
“郑先生,我可以试试帮忙,但最好不要有太大希望。这些江湖人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道德准则,真是令人猜不透。我就是个厨子,难当大任,你也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