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冯爷头也不回,隐入黑暗。
这一招,犹如暗兽发怒,噬血一击。
两名暗探根本料不到冯爷身手如此了得,一照面间,已经命丧黄泉。
陈宝祥冷静下来,赶紧绕过尸体,继续追踪。
又走了几百步,冯爷进了一大片破败的院落。
陈宝祥跟过去,随即听见了几个人的嚣张笑声。
“冯爷,终于见面了,哈哈哈哈……济南地界上最牛的老大,山东一百零八山头,都受过冯爷的恩惠。今晚这十坛好酒,都是我从益都县抢来的云门陈酿,哈哈哈哈……益都县云门山出好酒,开坛百里香……”
冯爷笑起来:“孟老大,别替我吹了,就是个开澡堂子的,各位好汉见笑了,见笑了!”
陈宝祥躲在黑暗中,竖起耳朵谛听。
这里就是山贼聚集之地,他不知道冯爷为何到这里来,但看这些人的声势,冯爷跟他们很熟悉。
院内传来碰杯喝酒声,随即酒香四溢,飘到了陈宝祥的鼻子里。
“冯爷,你的意思是,放过万花楼?”
“各位好汉,你们对付万花楼,一战之后,能拿多少钱?”
孟胡子的声音有些犹豫:“五万大洋。”
“好,我出十万大洋,每家双倍,你们连夜撤出济南,这件事就此翻篇,怎么样?”
喧闹的院子突然间沉默下来,五万变十万,的确是惊天变化。
孟胡子他们为钱而来,最终还是得钱而去,等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双倍酬劳,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直接砸他们脑袋上了。
沉默了一阵,孟胡子又哈哈大笑:“好好好,冯爷亲自过来,又拿出这么一大笔钱,送给兄弟们。那咱还有什么说的?喝了这碗酒,拿了冯爷的银票,扯呼散了!”
陈宝祥松了口气,既然冯爷成功解决了万花楼的麻烦,那今晚就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他悄悄后退,找了一棵大杨树,轻轻松松地爬上去,蹲在树杈上,居高临下,向大院里望去。
北屋门口,摆着十几张八仙桌,桌边围坐着衣着各异的百十号人。
冯爷坐在最上首的桌边,手里端着酒碗,跟孟胡子开怀畅饮。
“冯爷救了万花楼,到底为的是什么?”
陈宝祥过去从未发现,冯爷跟万花楼之间有什么关联。如果他为了万花楼出一大笔钱,只是做无名英雄,那岂不是糊涂之极?
此前,他反复劝诫连城璧,却毫无作用,而冯爷只是花了一笔钱,就把难题解决了。这种举重若轻的神力,济南江湖独一无二。
一大群人喝完酒,几个头领从冯爷手里领走了银票,然后带人离去。
最终,大院里只剩下冯爷和孟胡子。
两人一起出门,勾肩搭背,向北而去。
陈宝祥从树上下来,继续跟在后面。
前面两人过了几条街,拐向铭新池。
陈宝祥跟着,看见冯爷拉着孟胡子进了铭新池的门,才转身向回走。
他一步步走到干佛山,不知不觉停下来。
冯爷带给他巨大的震撼,以至于忘记了应该先去顾兰春那里通报一声。
“济南啊济南,到底如何才能走出修罗困境?”
山贼散去,万花楼活下来,将要继续面对日本人。
“陈老板,原来你也刚回来?”
雷先生出现在东面的岔路上,行色匆匆,脚下生风。
陈宝祥本来有很多怒气冲冲的话要发作出来,一阵山风吹来,吹散了他额头的冷汗,也把胸膛里的怒气一扫而光。
“是啊雷先生,真是巧啊!”
雷先生走近,盯着陈宝祥。
他们两人似乎知道对方心底在想什么,互相戒备,互相提防,但又不得不合作下去,直到把白凤凰送走。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刻都异常难熬。
陈宝祥暗暗地深深吸气,把所有的不安和浮躁,全都压制下去,平静地面对雷先生。
冯爷出手,让陈宝祥觉得,济南城藏龙卧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一位,惊天动地,搅乱风云。
当下,再次面对雷先生,他不敢大意。
这就是江湖,一旦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距离断头就差不多了。
“陈老板,济南城发生这么多事,你还沉得住气,在市井百姓里面也是个奇迹。我过去从没想到,你能做到这样。”
陈宝祥没有沾沾自喜,被对方夸奖,反而是一种危险的预兆。
“雷先生,你为白小姐做了那么多,始终都在替她遮风挡雨,别人都非常惭愧。修夫人说过很多次,只有你能陪伴白小姐去沪上,风云再起,享誉全国。她们那么信任你,也是缘分使然。”
雷先生笑起来:“真是惭愧,我其实没有为她们做什么。白小姐艳压群芳,自己就是一股巨大力量,谁跟她在一起,都会受益。陈先生,我反而更羡慕你,如果修夫人留在济南,那是你的福气,看看整个济南城,还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及得上她的万分之一。”
陈宝祥再次深深吸气,他必须化解来自雷先生的一切戾气。
如果压不住火气,两个人三言两语就谈崩了。
“雷先生,修夫人留在济南,的确是大家的福气。白小姐说,前路凶险,不想让修夫人再跟着冒险,姐妹情深,可见一斑,让我这个大男人看了,也感到佩服。”
雷先生眼中突然射出寒光:“我其实早就想告诉你,善待修夫人,干万不要让她受委屈,不然白小姐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