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别愁眉苦脸的,泡泡脚,喝喝茶,这就是铭新池的基本服务。只可惜你把自己管得太严了,不敢找姑娘,不然这里应有尽有,哪个国家的洋妞,随时都能给你叫上来!”
陈宝祥知道这都是冯爷的场面话,就算是有需求,也未必能搞得定。
他摇摇头:“冯爷,这次事关重大,我们一定要谨慎,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黄二少笑了:“陈老板,你把冯爷当成什么人?他做事一向稳妥,任何人都打乱不了他的计划。在济南,你可以不相信官府,但你不能不相信冯爷。”
冯爷笑着点头:“没错没错,老陈,你只要跟我多合作几次,就明白,我不会让同伴吃亏。哪怕自己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我也得让合作伙伴满意。”
他拍了拍手,有人送过来一张沙盘,摆在墙角的桌子上。
“老陈,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布置好一切。刺杀之后,我会送你到城外躲一天,城里的日本鬼子一定会满城搜索,但他们不知道凶手是谁,漫无目的,就像疯狗一样。躲过一天,再回来事情就了了,打日本鬼子,也得注意这种节奏感,打一枪就跑,让他们抓挠不着。”
这些道理,平时没有人告诉陈宝祥,幸好冯爷没有拿他当外人,由他亲自去刺杀郑鸣蝉。
陈宝祥感到,冯爷的双眼太厉害了,似乎能够看透每个人的心思。
郑鸣蝉的出现,让陈宝祥如坐针毡,只要有机会,他就想把对方除去。
冯爷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刺杀的重任交给他。
“二位,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黄二少能够振兴黄家,走另外的路子一直向上,为什么也加入了反叛的行列?”
陈宝祥想弄懂一切问题,对于冯爷知己知彼,以后才能合作。
不然,大家只合作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用来往了。
冯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老陈,你以为每个人都过得很风光,就不会反叛?绝对错了。我们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听日本人指挥,被他们吆喝来吆喝去,好像是牛马猪羊一样,没有一点自尊?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老陈,济南人最讲究面子,日本人不给我们面子,而且整天打骂,这种日子不是我想要的,一定要革命,一定要自由……”
陈宝祥想到米饭铺的日常生活,就知道冯爷心里怎么想的。
整天伺候别人,没有个人生活,一定会积劳成疾。
肚子里的怨气一旦爆发,就把整个人炸得粉身碎骨。
他不希望自己变成第二个冯爷,过于激进,只会坏事。
“老陈,说说看,你对我们的行动,感觉怎么样?”
陈宝祥看到那个鱼盘,就明白,如果到时候端着鱼盘到了桌上,拔刀一刺,一切都结束了,郑鸣蝉这家伙给济南带来的恐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他非常乐意参与这次行动,并且预祝行动圆满成功。
黄二少的说法很简单,他想振兴黄家,但普通渠道只能让他做狗。
他已经干够了,只想做人,哪怕不挣钱,也心存希望。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陈宝祥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他内心的困顿无法讲给别人听,别人也理解不了。
三个人商量了很久,黄二少感叹:“以前就好像在一条幽深的矿洞里前进,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够走多久。如今大家在一起畅所欲言,心情就变得无比愉悦。”
陈宝祥才明白,一直以来看错了对方。
对方并不是猥猥琐琐的小人,而是胸怀大志,为国家而战。表面上装出来的那些懦夫形象,全都是在演戏。
到了如今,黄二少淡定从容,眼神不再闪闪烁烁,胸膛也挺立起来。
这才是高都司巷黄家的真实面目,他们从来不接受日本鬼子占领济南后的各种条例,大奶奶和二奶奶催促他们兄弟上阵杀敌,而不是逆来顺受,要为黄家扬眉吐气,而不是苟延残喘。
黄二少提到这一点的时候,眼眶湿润了:“陈老板,你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多么复杂。日本人对于那些抗日者,屡次下黑手,毫不留情,甚至是斩草除根。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找到高都司巷黄家,因为家族里的亲戚,尤其是年轻一代,分别属于南方军和八方面军,日本鬼子追查,我们无法应付。除非是离开这里,让他们扑个空。”
冯爷笑起来:“这种决定无比正确,跟日本鬼子作战,就要讲究节奏,有松有紧,有快有慢,让他们摸不着规律。黄二少,你的鲁菜至尊私房菜,只要正式开业,一定门庭若市。我还在想,凭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撑起这个梦想?”
陈宝祥看着黄二少,想起他过去做的那些事,后悔自己看错了对方。
对于这些愿意为国出力的人而言,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说话做事超脱无比。
他们就好像飞翔在天空的鹰,而大部分人只能是地面上的蝼蚁,陈宝祥也不例外。
冯爷笑着补充:“郑鸣蝉不仅是老陈的敌人,也是黄二少的敌人。他们经过北平的时候,黄家有三位成功人士,遭到日本鬼子射击,当街打成了蜂窝。这三个人都是黄二少的好友,只有杀鬼子才能帮助朋友报仇,这个道理实在太简单了。”
黄二少再次红了眼圈:“我那些朋友不但是志同道合之辈,并且是黄家后代里面的佼佼者。日本鬼子毒辣无情,血洗每一座城池。我们只有提前准备,才能避免到时候陷入被动。大奶奶和二奶奶经常说,我是家族里这一代最聪明的人,必须要把解救济南的重任扛在自己肩上,而不是相信南方军或八方面军,更不能奢望日本鬼子对于这些名门望族停止迫害,我们要抢先动手,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