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呢?”
“那边跟这里一样,正在修造。我去给他们调整一个下水道出入水口的设计方案。本来以为是个浴池、游泳池或者储水池,没想到,却是……一个水牢。”
陈宝祥吓了一跳,水牢这种东西属于私刑,本来就不该胡乱建造。不然,济南这地方就完了,家家有私刑,人人能抓人,老百姓还有活路吗?
“结果呢?”
“就是个标准的水牢,他们以为我看不懂。水池的侧面有十六个开口,有大有小,标着不同用处,其中几个是‘放蛇、放蜈蚣、放蝎子、放水蛭……”
陈宝祥打了个寒颤,如果这样设计,那一定是水牢无疑。
水牢里不仅仅是水质肮脏,而且毒虫横行。人被锁在里面,任由毒虫侵袭。浸入水牢一次,不死也得半残。
他也想到张传杰,如果这几天不救,他就死定了。幸好冯爷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一切都在天亮前结束。
陈宝祥忍不住唏嘘起来,面对日本鬼子的酷刑,济南老百姓毫无反抗之力,地牢里那些设施,一想到就令人不寒而栗,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华堂苦笑着摇头:“我去看了那些机关设置,心里难过,刚才走路踉踉跄跄,几乎支撑不住,见到陈老板……我们找地方聊聊。”
两个人穿过两条巷子,到了一个小酒馆,走进去坐在窗边。
谢华堂点了一盘花生米,一盘炒合菜,又要了一瓶酒。
两个人各自倒了一大杯,话都不说,一口干下去。
谢华堂长叹一声:“到现在我才回过神来,刚刚把魂儿都吓掉了,日本鬼子真是太残忍了,在济南建造这么多水牢,不就是对付济南人吗?”
陈宝祥点点头:“那是当然,济南人受欺压惯了,但却没有遭受过如此严酷的刑罚。韩长官在的时候,虽然有时候发脾气,在街上用鞭子抽打路人,可从来没有想出这么令人发指的手段。”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比较韩长官在的时候和现在,顿时对日本鬼子充满了仇恨。
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怪物,已经破坏了济南的风水和人脉,济南人敢怒不敢言,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很快,两人喝完了一瓶酒,脸上红扑扑的,说话的声音也高起来。
谢华堂拍着桌子,又指了指外面:“陈老板,看见鬼子如此肆虐,我真受不了,不管是南方军还是八方面军,赶紧回来,消灭这些害人精,让济南恢复本来的样子!我虽然是半个江湖人,但也厌倦了这种生活,整天暗无天日,黑云滚滚,老百姓真的活不下去了!”
陈宝祥内心翻滚着一股热浪,他觉得,假如人人都像谢华堂一样,整个济南城将会是另外一番面貌。
“谢先生,我知道你胸怀大志,虽然以前你图谋的那些都是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东西,但我觉得,应该为刚才你这句话干一杯。济南人真的忍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早晚起来暴动,把日本鬼子炸成肉酱。”
小饭馆的主人赶紧跑过来:“二位,二位,声音小一点,如果被在外面街上的日本暗探听见了,大家都遭殃。喝酒吃饭没关系,不掏钱也没事,但干万不要给我惹事。”
陈宝祥扫了对方一眼,内心有些鄙夷,但却什么都不说、
他也是开饭店的,如果老主顾们在店里高谈阔论,说一些反对日本鬼子的话,他也害怕。
谢华堂哼了一声:“我们是济南人,在济南地面上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日本暗探?在外面隔着一层窗子,什么都听不见。”
小饭馆的老板打躬作揖:“二位干万别这么说,这地方暗探无处不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闯进来,听到你们的话音,直接把你们抓走,我也帮不了忙。这个世道乱七八糟的,咱还是小心为妙,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切记切记。”
谢华堂再次冷笑:“陈老板,你听没听见?闲谈莫论国事,现在就处于这种阶段。日本鬼子作恶多端,咱们说一说,发泄一下心头怒气也不行了吗?”
陈宝祥笑起来:“当然不行,咱们自古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可现在连累了人家小饭馆儿,那就是咱的不对了。”
两个人又要了两瓶酒,各自倒了一大碗。
只有这种喝法,陈宝祥才觉得直抒胸臆,酣畅淋漓。
如果使用小酒杯,一杯一杯喝下去,像个娘们儿一样。
又喝了一阵,谢华堂问:“陈老板,你最近忙什么?都听说你要在大观园开饭店,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陈宝祥想起饭店的事,心里就有些窝火,毕竟田东流说过,只要饭店开业,就要跟日本军部合作,等于是军部的特权之地,普通老百姓到这里来吃饭,恐怕也要受难为。
“谢先生,饭店肯定要开业时间,暂时定在八月初八,现在正在筹备。话说回来,在济南开饭店,避不开日本鬼子,我正在为这件事发愁。”
谢华堂猛地一拍桌子:“外国人在沪上说,华人与狗不得入内,你这个饭店也应该立块牌子,日本狗不得入内。”
说完他哈哈大笑,吓得店主赶紧去关上门。
陈宝祥也觉得这样说,真的是太解气了。
“可惜呀,可惜,我那个米饭铺平时就没有日本人去,不然也挂上一个日本狗不得入内就好了,让日本人知道,咱们济南根本不欢迎他们,希望他们滚得远远的,最好是滚回东海去。”
两个人情绪高涨,骂声不绝,喝得越多醉得越厉害,骂的也就越高兴。
小饭馆老板没办法,只能拉上窗帘,关了头顶的大灯,给他们点上两根蜡烛。
两个人就在跳跃的烛光当中,你骂一阵,我骂一阵,把日本鬼子做过的那些血腥屠杀事件,一桩桩一件件,全都重新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