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想起金庆辉没出现之前,济南的局势似乎还算平稳,那些外地来的日本鬼子,根本不理解中国人的习性,想管理也无从管起,所以双方相安无事。
最毒妇人心,当金庆辉出现,一切就变得大不如从前了。
陈宝祥甚至觉得,金庆辉这种人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她有中日两国的血统,如果老老实实当日本鬼子,冲锋在战争的第一线,也就罢了,偏偏仗着自己中国人的一半血统,潜伏到后方当间谍,刺杀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的人,向自己的日本主子表功。
这种才是真正的汉奸狗腿子,吃里扒外,良心丧尽,给中国人丢脸。
陈宝祥想到很多,表面上仿佛泥塑木雕,一动不动。
“陈老板,你到底怎么了?平时那些精神头去哪儿了?这里是铭新池,你来过很多次,告诉我有没有密道之类,八方面军的人会不会从密道进来?”
陈宝祥无奈地摇头:“我来也只是在一楼,这里是高级地方,冯爷根本不会让我这种人上来,是为了招待贵宾才特意设置的。咱们还是耐心等着吧,八方面军的人言而有信,相信很快就要来了。”
金庆辉冷笑:“反正你也知道,他们不出现,你和冯爷就死定了。我已经想好了,今天就送你们上西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一天两个,直到八方面军出现为止,济南城几万人,足够我慢慢消耗。”
陈宝祥无奈地苦笑,内心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发现自己对金庆辉的判断一点都没错,对方把济南人当成了筹码,总能逼得八方面军现身。
这种恶毒的计策,也只有女鬼子能够想得出,但凡是还有一点人性的,都不可能出此下策。
如果杀光了整个济南的全部人民,金庆辉恐怕就要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硕大的名字,遗臭万年。
陈宝祥什么都不说,他知道对牛弹琴毫无意义,还不如养养精神,如果八方面军能够用到他,他就能跳起来帮忙。
总之他现在就需要一颗子弹破窗而入,直接杀了金庆辉,了结这个疯狂的家伙。
“陈老板,我一直怀疑你和冯爷,但却抓不到把柄,你在济南城,虽然只是个小厨子,干小买卖的,但陈家米饭铺已经积累了很好的名声,你在各行各业也认识一些人,他们都觉得你老实可靠,愿意跟你合作。冯爷跟你是两个极端,八面玲珑,善于钻营,什么挣钱就干什么,所以我们日本人也愿意跟他合作,由他来接待天皇最合适不过……”
陈宝祥感叹,自己“老实”之名,不是刻意创造的,而是天性如此。
“你们两个人是济南的特别例子,所以我怀疑你们跟八方面军有关系,所有暗探埋伏在陈家米饭铺的前后,包括铭新池这边。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情报,你这边经常有陌生人出入,而且暗探跟踪的过程中,经常会遭到刺杀,这就太奇怪了。冯爷那边更是离谱,他不但跟日本人搞好关系,还跟洋人也有来往。不管是哪一国的人,只要到了济南,很快就成为他的朋友。这个人如果成为我们的敌人,那就太可怕了。所以我干方百计都要除掉他,只差一个机会。”
陈宝祥一边耳朵听着金庆辉的唠叨,另一边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
他听到对面的楼上,有人打开窗子,但没有向那边看,他不想引起金庆辉的注意,躲过这一劫。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金庆辉再说多久的话就该死了。
“陈老板,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如果陈家米饭铺私通八方面军,该当何罪?”
陈宝祥摇了摇头:“我没有,米饭铺就是这么一个地方,都是下层老百姓,来来去去吃饭的地儿,又便宜又能吃饱。至于来吃饭的是什么人,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一样,吃饭交钱,一拍两散,济南的小买卖人都是这样,哪有什么特殊?冯爷是大老板,我跟他更不能同日而语,不管你说什么,我只是老百姓,任人宰割而已。”
陈宝祥装得越窝囊,金庆辉就越放心。
日本人选择最老实的中国人进行欺压,同时又拉到自己阵营里,为己所用。
这就是他们的政策,给出一点点好处,就好像狼狗也得喂块肉一样,但是肉不能太多,否则狼狗就不干活了。
面对陈宝祥,她也是这种政策。
“陈老板,如果你想让我相信你,就得拿出自己的手段,帮我抓到八方面军。当然,如果抓到周军师就更好了。”
陈宝祥无奈,唉声叹气起来:“金小姐,你这不是强人所难?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周军师,这些人神出鬼没,在济南城几进几出,你们日本人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啊?我说了,米饭铺来来去去,没有几个人能够留下来,很多人欠了钱、赊了账,以后就不再来了,如果你想抓人,还是找冯爷吧,这些人吃饱喝足,肯定到铭新池来消遣消遣,向他要人,比向我要人更容易。”
金庆辉只能闭嘴,因为在冯爷和陈宝祥之间,选一个留下来,她会选陈宝祥,而不是油嘴滑舌的冯爷。所以说第一个要死的是冯爷,而不是陈宝祥。
又等了一阵,金庆辉实在耐不住性子,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
陈宝祥也变得十分焦急,如果八方面军再不开枪,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就在此刻楼梯一响,有人推门进来。
陈宝祥回过头去看,是一个账房先生模样的人。
那人坐下,笑眯眯地看着陈宝祥:“陈老板,又见面了。”
陈宝祥并不认识他,但从声音判断,有些耳熟。他知道对方一定经过易容,所以外表变化很大,无法分辨是谁。
金庆辉坐下,死死盯着对方。
“金小姐,感谢你如约前来,真是守信用,现在我们谈一谈交换筹码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