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第一次在日本鬼子的龙潭虎穴里做这样的事,陈宝祥的心狂跳不止。
他咬着牙,把密码本装进口袋,找借口溜出来。
如果回陈家米饭铺去抄,路程太远,来不及回来。
他只能硬着头皮到铭新池来,向冯爷借了纸笔,在一个空房间里,快速抄写完毕。然后,又溜进军部,把密码本放在金庆辉的枕头下。
做完这一切,他的心跳才回复了正常。
如果密码本能帮助八方面军击败鬼子,那他就是立下了奇功一件。
金庆辉悠悠醒来,一睁眼,看到陈宝祥,立刻伸手捂脸。
“没事,只是普通发烧,中医来过,喝了药就能好。”
陈宝祥小心安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实在是太失礼了,自从救回天皇,就一直做噩梦,天天晚上睡不好。陈老板,我大概是被吓掉魂了,你能不能找个神婆子,帮我叫叫魂?”
陈宝祥挠挠头,中国人信“叫魂”这一套,没想到鬼子也信。
陈宝祥仍然为上一次天皇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觉得没有趁乱杀了老鬼子,是济南人的一次奇耻大辱,完全错过了好机会。
现在他看到金庆辉这个样,又恨不得金庆辉一病不起,就这样呜呼哀哉。
他想了想,先出了军部,找了大观园旁边一个姓杨的神婆子,让她带上工具袋子,回到军部,为金庆辉叫魂。
杨大娘从来没给日本人叫过魂,她都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一套咒语,鬼子的魂能不能听懂,但还是在陈宝祥的吩咐下,完成了自己的仪式。
叫魂这种事,济南人笃信不疑,只要出现问题,十有八九叫一次就能好。
杨大娘拿着金庆辉的鞋子到大门口去吆喝了一阵,随即回来,把鞋子放到金庆辉的床上,然后告诉她:“好吃好喝,不要再出去了……好吃好喝,不要再出去了……”
陈宝祥守在一边,满脑子是怎么杀了金庆辉这个女鬼子,所以对于杨大娘的话也不太注意。
金庆辉十分疲倦,向杨大娘摆了摆手:“多谢了。”
她吩咐手下,给杨大娘两个大洋,然后让两个人离开。
他们走出来,杨大娘站在路边,指着陈宝祥:“我只给咱济南人叫魂,什么时候能给日本鬼子叫魂?这些死鬼子,掉了魂才好,全都失魂落魄,死在济南,变成孤魂野鬼。这些人杀了咱们的兄弟姐妹,咱还帮他们,陈老板,你是不是脑子烂透了?”
陈宝祥感叹,自己这样做,只是在铺设桥梁,不然的话,跟日本鬼子形同水火,抗日组织有什么事谁来传报信息。
他知道,无法跟一个乡下神婆子解释这件事,但表面上还得陪着笑脸:“杨大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救人吧。”
杨大娘挥了挥手绢:“救人救人,我就她奶奶个腿,我在刚才那咒语里夹了一个横死咒,等她明天出门,不知怎么就被天上掉下的东西砸死,”
陈宝祥苦笑,原来他还不如一个叫魂的老婆子来得痛快,至少按照八方面军的吩咐,他不敢对金庆辉做什么,反而是老百姓,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杨大娘把两个大洋拿出来,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陈宝祥无奈,只能捡起大洋,一个人溜达着回米饭铺。
在路上,他看到街上的暗探,就知道战争并没有结束,八方面军只是得到了二十个人质,天皇仍然逍遥自在地回他自己的岛国去了。
所以他很失望,上一次战斗没有留下任何辉煌的战绩,老百姓更希望杀了多少鬼子、抢了鬼子多少粮草这样的喜讯,交换二十个人质似乎并没有什么价值。
陈宝祥回到家,有一个人在北屋的八仙桌旁边坐着等他,竟然又是上次那个账房先生。
他知道这是顾兰春假扮的:“顾老板,你这副打扮出来,如果被金庆辉撞到,那就麻烦了。”
“陈老板,金庆辉已经生病倒下,你知道这个消息,我也知道,因为我的线人也在军部里面,只要她不出现,我就不会有问题。告诉你吧,我是来向你报喜的,上一次的二十个人质解决了我们的大麻烦,其中一些是做秘密情报工作的,他们带回来的情报,价值连城。”
陈宝祥知道,顾兰春无事不登三宝殿,静静地等她分配任务。
他心里有个疑惑,对方是南方军的人,怎么可能帮助八方面军?
“陈老板,你一直以为我是南方军的人,但想想看,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犬牙交错,彼此内部都有对方的人,而我恰好就是八方面军安插到南方军里面的奸细,并且深入万花楼。我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也是在危难时刻,有八方面军的兄弟舍命相救,不然的话别早死了,现在留得这一条命,就是为革命做贡献,多杀鬼子。”
前几次,济南城内大爆炸,陈宝祥都以为顾兰春已经以身殉国,没想到还是顽强地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