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以前八方面军的人说过,只要是招远送过来的黄金,一丝一毫都不能少,全都交给太行山。
如今被张五子这群人直接拿走了八百两,而且斩断线索,不留痕迹,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谁也不能保证张五子会老老实实回到济南,把五十根金条交上去。
江湖人见利忘义的事情太多了,张五子不是圣人,恐怕也不会例外。
“陈老板,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所怀疑,但请相信冯爷,他让我来的,我绝对不会让他丢了面子。”
张五子不愧是江湖高手,陈宝祥不管想什么,他都能从脸上看出来。
在他面前,陈宝祥还是太嫩了一点。
两个人举杯喝茶,心照不宣。
陈宝祥只咬定一点,只要能给修夫人她们报仇,就算完成任务,至于八方面军的黄金和孕妇,跟他无关。
正是出于这种思想,他跟张五子之间就没有任何冲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不跟对方争财,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对面学校里打铃,那个叫孙白露的女老师走出来,直接过了马路,到了客栈门口。
张五子笑起来:“真是奇怪,见到此人很多次,都是从学校出来,直接回住所,从未进过客栈。”
孙白露进来,走到柜台前,笑着问:“有没有我的信,是从北京寄来的,我的家人说,已经只寄出两周,应该快到了。”
她的声音美妙动听,像是舞台上的花旦念白,字字清晰,吐露芬芳。
陈宝祥听见,脑海中立刻出现了大青衣顾兰春在舞台上的曼妙影子。
柜台里面的人找了找,把一封信递出来。
孙白露站在柜台前拆开信,看了一遍,突然间两行眼泪落下,滴落在旗袍上。
陈宝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然及时发现了这个变化。
当陈白露低头遮掩的时候,陈宝祥就觉得心里微微一动:“那么漂亮的女人,只有遇到伤心事,才会当众落泪。”
陈白露没有停留,带着那封信走出了客栈,像往常一样,一路向东,走向住所。
陈宝祥一直目送她的背影,转过了一个路口,消失在街巷里。
“陈老板,别看了,人已经走了。如果你喜欢,就赶紧去搭讪认识,不要继续等着啦,反正咱在益都县城,济南那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金屋藏娇,也不为过,对不对?”
张五子调侃他,但陈宝祥内心已经有了触动,表面上只是陪着笑脸敷衍了两句。
孙白露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让他无法释怀,对那封信也感到好奇。
“陈老板,我们出来做事,安全第一,江湖上的仙人跳太多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别人下了套。尤其是这种漂亮女人,更是沾不得,我们宁愿像半天妖那样,买一个女人,放在陌生的地方,给她房子和丫环,好好养起来,这样才不会上当。”
陈宝祥皱了皱眉:“张先生,你是不是也在外面养了小老婆,经验如此丰富,连其中的利害关系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五子笑了:“我们是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行走江湖的人,可不敢做那种事。一旦心里有了牵挂,下手就不够狠,死的只能是自己。我手下那么多兄弟,哪一个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以前太多人迷恋女色,导致身首异处,要么被仇家所杀,要么被那些小女人出卖。所以现在,我告诉所有的兄弟,出来赚钱,就只为赚钱活着,干万不要勾搭女人,被我发现,立刻枪决。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事,全都坏在女人身上,你觉得呢陈老板?”
陈宝祥忽然有些顿悟,他义愤填膺,借兵来到益都县城,岂不也是为了女人?
如果不是土匪杀了修夫人和顾兰春,他又怎么会勃然大怒?
就像当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那样,他陈宝祥也是如此,一听到修夫人和顾兰春的死讯,就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次来,是对是错,谁又能知道呢?
他的脸一红,被张五子说中了心事,一时间无法辩驳。
“陈老板不用解释,大家都是男人,想什么做什么,全都一样。如果我像你一样做着小生意,日子丰衣足食,那我也不会在江湖上干这些刀头舔血的事。怪只怪,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把老百姓的生活全都打乱了,不然的话,我和兄弟们在兵营里有吃的有喝的,谁会跑出来自己找食吃?”
陈宝祥不想细问,毕竟每个江湖人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惨痛历史。
像张五子这样足智多谋、一身胆色的江湖高手,肯定不是天生的,在部队锻炼多年,才有可能成为这样一块好材料。
他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刻意留了个心眼,在拐角处等着,侧耳谛听张五子的动静。
有两个人跑进来,向张五子汇报事情,不当着陈宝祥的面,声音比较大:“我们已经侦查过,云门山那边的大小当家,并不一定拥护半天妖,都觉得他在益都县城买了两个小老婆,自己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山上的兄弟们却连家眷都不能带,简直是太不公平了,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众当家早就貌合神离,大哥如果进入云门山,接替半天妖,只要露出两手真本事,震住他们,这个老大的位置就做定了。咱们在云门山落草为寇,也是一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