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破落的寺庙内,影壁上大大的佛字,第一眼便让众人瞧了个仔细明白。佛字一撇之上,向下延伸到地底深处的阶梯,亦是明晃晃的就杵在了那里。
标准的悬山顶式屋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张口吞脊式鸱尾浮雕,涵盖八方位的鸱尾卷翘朝向;
即便破落,那房顶的屋面上,仍旧是由层层叠叠的鱼鳞瓦整齐铺设而成。而在鱼鳞瓦的尽头处,每两片瓦之间都连接着一片瓦当;
每片瓦当上都刻有四神纹,并且按照玄武、朱雀、青龙、白虎四神兽的顺序依次循环反复着!
影壁后方约百米处,龙鳞装帧的卷轴上,两点透视画法的亭子照进了现实……
一模一样的攒尖顶、三重檐、八角亭,连瓦片,锤脊和斗拱都被悉数还原了。就那样等比例的放大到了崔少愆的眼前。最出人意料的,当属那很是立体的八根檐柱上,细微的裂纹都与卷轴中别无二致!
此刻的崔少愆不再是啧啧称奇的猎奇心态。极度的恐慌与不安萦绕着她。有着前车之鉴的惊悚经历在先,脚下仿若生根了般,再不肯往前挪动半步。
扭头看着一反常态的崔少愆,刘衣紫停下了脚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无声的询问着。
“我们曾在晋阳城见过很是相似的建筑。就在崔家旧宅。衣紫是否也颇感熟悉”
杨延婉忆起崔少愆上一次回到崔家旧宅时那泪流满面的激动模样,认为他定是想家了,便适时的帮他解着围。
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话都未说完的二人,就看见一道身着葛布袍的身影,猛地冲了出去。直奔着淸临渊周身的大穴而去,招招致命!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被迫接着刀鞘的刘衣紫,颇为不解的看着那缠斗到一处的两个身影,眨着眼睛扭头看向了杨延婉。
“最多三招。”杨延婉同样不解的看向了那二人,实事求是的说道。
这边她们话刚说完,打斗的那边就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已经被打趴在地上的崔少愆,睁着通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淸临渊,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你到底有何意图”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声音。
“你又是何意”连长刀都未拔出的淸临渊,淡漠的伸出了手,想要拉崔少愆一把。
一个极速转身,毫不留情面的背影,激起了阵阵的尘土……
“兄长~”“少愆~”两道女声同时响起。
看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毫不领情的崔少愆,刘衣紫无奈的走上前去,扶起了她。
看着“同仇敌忾”的三个人,崔少愆很是不爽的看向了淸临渊,开门见山的道:
“你是为了卷轴,还是为了祈雨石亦或是……天子泣!”
“去年今日奉皇华,只为朝廷不为家。殿上一杯天子泣,门前双节国人嗟……你可知,奉皇华的你外祖父,所去之地正是契丹。”淸临渊面不改色的继续打击着崔少愆。
“你怎知此诗!等等!你是说这样的建筑在契丹还有一处!你们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如此大费周章!”
震惊到打鸡血的崔少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马站起了身,狠命的揪住了淸临渊的衣襟,急切的质问了起来。奈何身高不够的她,在外人眼中,无论怎么看都颇为滑稽就是了。
“想知道去把机关打开!”淸临渊看了眼影壁处的方位,颇为挑衅的俯视着崔少愆。
“你个老六!开就开,这个工具人你姑……爷爷我当定了!”气急败坏的崔少愆,差点口不择言到将她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接过刀鞘,将手刀重重的插了进去,同时理智回归的崔少愆,起身就往神龛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被齐整削掉的垂花左柱,还不待她伸手研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将所有可以扭动的机关全部都摁了一遍。
除了上升和下降的通道外,再无其他。
“影壁佛字左侧下延的通道你也不用去看了,卐字型死路。”淸临渊认真的补充道。
“衣紫,你可还曾记得那首曲子的完整版我们之间的那首曲子!”崔少愆扭头询问着跟过来的刘衣紫,加重了‘我们之间’那四个字。
“不论是勹还是乚,亦或是其他的指法中,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则,逢五脏轮回即运行一周,每一周天皆会抚到第‘六’根琴弦。”
刘衣紫仔细的想了想,在地面上给崔少愆画出了一段谱子,指着上面的变换规则详细的解说了起来。
“六弦文王思其子伯邑考,增加弦一根,是为文弦……文弦……外祖……文官”
崔少愆努力代入着她家外祖的思绪,蓦地想起了崔家旧宅中的北斗七星,忆起飞罡阵中的南斗六星,及其那所代表的寓意后,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我没记错的话,外祖曾官至宰相……”
看着杨延婉和刘衣紫投过来诧异且震惊的眼神后,崔少愆挠了挠头又多解释了一嘴:
“外祖冯道,历经四朝十代君王。衣紫你那时候还小,不知此事很是正常。”看着愈加瞪大眸子的两人,崔少愆帮着比她还要年长一岁的假妹妹,厚着脸皮习惯性的圆起了谎。
“那你怎会沦落……!”杨延婉的话未说完,就被崔少愆一个食指贴到了唇上,阻止了她的继续询问。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她,脸颊顿时一片火烧,正欲使性子怒吼一下崔少愆时,才发现其余三人早已朝着亭子的方向走了一多半。看着那过分专注的三人,杨延婉颇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狠跺了下脚,才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南斗六星,主——天子寿命,亦主——宰相爵禄之位。所以……”崔少愆抬头看着亭中顶部,那从宝顶处垂下来的雷公柱,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淸临渊。
“所以——七杀星的指向,就是机关的位置所在。”
不用崔少愆再多做解释,淸临渊一个轻跃,便踩到了亭子顶部的井字梁上。
在雷公柱垂下来的圆球上一通摸索,寻到了一处朝内的、如指肚般大小的凹槽。接着他将凹槽往南使劲一拉,机括声伴随着轰隆声以及铁链旋转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