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对于戍守边疆的战士们而言,即便不是烽火连天的危机时刻,家书,亦是十分弥足珍贵的。
再次收到汴京来信的众将士们,皆是一字一句的,仔细着家书里的内容。很久,都不愿抬起头来。
然而,与众人的感慨良多、欢声笑语不同。唯一与他们格格不入的,便只有崔少愆了。
“家中一切顺遂,勿念。”
这是杨延玉信中的最后一句话。是姑娘写的。但并不是写给她的。
就这,还是她厚着脸皮,硬凑上去看到的。当然,至于王逸瑶的信件,即便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能上赶着去乱瞧便是。
而妹妹——并没有再写信给她了。
这是何意啊?!一头雾水的她,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琢磨了半天,愣是不得其门而入后,颓废又无奈的返回了营帐中。
就那样呆坐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仿若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就连灵魂都出窍了。
仍旧没有回过味儿来的她,生平第一次,感觉自己做错了事。
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亲人,相依为命,且有过过命之交的亲人,没有写信给她!
好端端的,就连姑娘,也没有再给她写过信了。这些她都可以理解。
只是
……
“家中一切顺遂,勿念。”
……
偏偏“勿念”这两个字,就好像一根刺一般,扎的她的心口喘不上气来。
她怎么,忽然之间就玻璃心了呢?!所以,衣紫好端端的,怎的就不肯回她信件了呢?!
平日里,直觉便异常敏锐的她,光是瞧着“勿念”这两个字,整个人都浑身不舒服了起来。
莫不是,妹妹真的生气了?埋怨她并未如期而至的回去?!姑娘也不高兴了?!怎的连兰那姐,也不回她了呢?
……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
顷刻间,感觉全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的崔少愆,克制不住的,转身趴在了床榻上,小声又无措的,低泣了起来。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的她,任由眼泪,肆意妄为的狂流着。
一开始,崔少愆还在隐忍着,非常小声的啜泣着。
可是,身在异乡的孤独感,前后经历的两个世界里,所有的朋友与亲人的身影,就像连续剧一般的,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回放着…回放着…直至——消失……殆尽。
终于,克制不住的她,破天荒的,连嗓门都不想压制了。撕心裂肺又震耳欲聋的哭声,一声又一声的,压抑不住的……终于爆发了。
足足半个时辰,干嚎声不绝于耳的,就没有在营帐中断掉过。
誓要把生平里,受到的所有委屈与不甘,全部都发泄出来的崔少愆,一声大过一声的嘶吼着,配合着她那如泉涌的眼泪……
真真是荡气回肠的,回绕在了,以她为中心的,方圆一里的范围内。
呆若木鸡的赵清妍,撩开帐子后,就那样傻愣着站在那里,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没曾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主子,那自信满满、恃才傲物的小主子,竟也是有在乎的家人与朋友啊。
让她,好生羡慕……
思及到她自己的处境,赵清妍心中升起的感同身受,一瞬间,便与崔少愆共情了起来。
同一时刻,闻讯赶来看好戏的同泽同袍们,看着哭着实在是伤心,将大家全部都置若罔闻的崔副手,那抱有取笑的心思,也皆都被偃旗息鼓了。
崔少愆哭声中的绝望,瞬间便感染到了大家。让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众人,都很是自觉的,悄悄的退了回去。
察觉到洛染让她退下去的眼神后,赵清妍颤抖的缩了缩身子,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让出了她所呆的位置。
此刻,能陪在小主子身边的人——不可能是她。有资格陪伴的,亦不会是她。
伴随着她的落寞退下,洛染上前了几步。就定定的站在离床榻前,两步远的位置上。
看了一眼哭的伤心欲绝的崔少愆,好笑又无奈的默叹了口气。当初凭借着他的一己之力,将对方给带到遥远的代州来的决策,到底是欠妥帖了些。
这大概也是她最近压抑久了之后,唯一能流露出的,女儿家心态了吧。所以,她最近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呀……
可惜,对面的“少年”好似忘记了,她所处在的地方,是这军营中。
洛染思索着,如何才能将眼前的危机给化解下去时,看着睁着一双通红眼睛的少年,竟是一个翻身跃起,委屈巴巴又绝望非常的,朝着营帐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