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德海公公的声音有些畏惧,在外间颤抖着响起,“您该更衣了。蘅芳宫那边,似乎是想……想看看纪昭容。”
蘅芳宫?
纪青盈这才想起,是有一阵子没有听到傅贵妃的动作,虽说太子护着她,护着梦蝶轩,但到底傅贵妃不比太子妃或梅侧妃等人,并不是真的可以被太子随手处置或者全然阻隔的对手。
“知道了。”太子迅速调整了声音,吩咐德海公公,“叫谢允预备。”又握了握身边纪青盈的手,低声道,“不要怕。”
纪青盈飞快地抹去了太子脸上的泪水,也不必管到底是谁的了:“有殿下在,我不怕的。”
太子弯了弯唇,并没有多说,只是叫德海公公带着小苜蓿等人一起进门,服侍着他与纪青盈用最快的速度更衣整理。
而几乎是在纪青盈的发髻刚刚梳理完毕的那一刻,外间传来了蘅芳宫太监尖细的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纪青盈身为梦蝶轩的主人,按理说此时应该是要迎出去的。
但是太子身为青宫储君,则并没有这个需要。
若是倒退到刚到东宫的时刻,纪青盈大约要为了这个“迎或不迎”之间而损失一次存档,但是此时既然有太子在身边,纪青盈还是瞬间下了决断,安坐在太子身边,没有移步。
此举不可谓不大胆,连德海公公都不由多看了两眼纪青盈,更不要提在宫监宫女簇拥下缓缓进门的傅贵妃,端庄冷艳面孔下又增添了几分怒意。
太子却淡然得很,见到傅贵妃进门只微微颔首:“傅贵妃。”
傅贵妃的艳丽妆容一如往日,眉如春山,唇似蔻丹,保养得宜的柔软肌肤虽然有些脂粉修饰,更显风韵精致,而满头珠翠之中多用黄玉翡翠,不比平日鲜丽,却更多了三分华贵威仪。
“太子殿下。”傅贵妃微微一笑,“您在这里。”似有惊讶,似有感叹,语音曼妙而宛转,更在字句之间满了玩味之意。
“给傅贵妃请安。”纪青盈既然知道太子与傅贵妃之间是正面撕破脸不死不休的局面,什么客气的娘娘二字也不必提了,屈膝行礼之间只将该说的说了便罢。
“纪昭容好全的规矩。”傅贵妃轻轻一笑,见太子坐在当中,便挥了挥手,身边的宫监立刻动手去搬了椅子斜斜摆了,所谓不当不正,也便没有了什么主客高低的分别,才款款坐下,“行礼都知道将姓氏家门加上,这狗仗人势的话,果然不是说笑的。”
“给傅贵妃上茶。”太子向德海公公挥了挥手,一盏茶便立刻送到了纪青盈手边,纪青盈会意,亲自接了便去送给傅贵妃,动作之间自然也站直了身子。
傅贵妃自然是不屑去接的,同样也并不屑却玩些“哎呀茶好烫你这个小贱人是想烫死我!”的低端路子,挥挥手让身边的人接了便罢:“纪昭容亲手奉的茶,本宫可喝不起。这背主忘恩之辈,大多都是狼心狗肺,连人也算不得了,能做出些什么事来,谁又能知道呢。”
“贵妃这话说的没错。”纪青盈茶盏脱手,直接退回了太子身边的座位上坐下,“只不过这‘背主忘恩’四个字也是有个大小轻重。谁是主,谁有恩,在天子脚下,皇城之中,还真是得分个明白。”
“啧啧,瞧瞧,谁说狗嘴吐不出象牙来着?”傅贵妃凤目微转,杀机锋芒愈盛,“纪昭容要不给本宫说个明白,尤其是当着太子殿下的跟前,好好说说。”
“贵妃有事不妨直言。”太子一摆手,“这里是孤的东宫。”
“殿下说的是。”傅贵妃笑道,“可您的心头纪昭容刚才说了,天子脚下,皇城之中,不是得分个明白么?您的东宫,那也在皇上的宫里。”言语越发缓缓宛转,满是嘲讽意味。
太子却哈地一笑,清朗的声音同样平平稳稳,不疾不徐:“傅妙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傅贵妃的笑意立时一凝,怒色险些压不住:“殿下这是什么话?”
太子冷冷道:“孤的东宫,自然在陛下的禁宫之中,这话也轮得到你教训?你以为陛下的,是你的吗?”
傅贵妃唇边浮起讥诮:“殿下不要红口白牙的冤枉人,本宫何曾……”
“住口!”太子冷喝了一声,“你身为陛下的妃嫔,又得陛下恩眷多年,不知与皇子之间如何避讳吗?什么言语都能浑说?孤却听不得!”
一旁观战的纪青盈原本还觉得太子与傅贵妃之间对战是电闪雷鸣的天地变色于华山之巅,此刻听见太子这句话,心思转了转差点笑出来——殿下这是耍无赖吗?这分明是拿着“红口白牙”四个字硬做文章啊!
不过,这种嘴炮本来是没事找事,傅贵妃带着威仪华贵的阵仗到梦蝶轩这样久,也没说出到底要做什么的干货,只是指桑骂槐地开始轰炸,那太子这样反轰回去也是棒棒哒!
傅贵妃脸色果然越发阴沉,起初那些镇定自若,慢慢悠悠想要激起对方火气的风范已经被全然抛开,疾言厉色地起身喝了一句:“殿下请慎言!”
“傅贵妃,”太子却不起身,只是面色阴沉地望过去,“谁许你这样呼喝当朝储君?你真不知道什么叫做君臣纲常吗!”(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