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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吃的很着急,因为宫里还有要紧事,袁世凯也是百忙之中抽出的时间,他不敢走开太久,因此谢吴两家都深感惶恐。老太后年龄越发大了,前几日便传出过重病的消息,不过又被御医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而已,这时间宫里的要紧事,无碍便是太后的身体了。
这可是关乎国祚的大事。
袁世凯也不与两家客气,开席便三言两语说了宫里情况,然后冲两方抱拳:“有幸当这个大媒老爷,本来应该好好办完,但实在是情势不等人,我就不兜虚言,向之平兄直说了。”
谢道中急忙点头:“正该如此。”
袁世凯便道:“你也知道我们这吴上尉瞧上了家里的公子,想结一门良缘,原本说的是二公子,因为他二人同营为军,相谈甚欢,这才起了结做一家人的心思,不过后面的事情您也知道了,家里大公子仗义出手,惹了牢狱之灾。”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秦夫人因此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看着他喝了口茶,又露出笑容:“就是这么巧,大公子救下的那个姑娘,就是子玉的女儿。”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秦夫人仍然倒抽一口气,下意识拿手捂住了胸口。
吴佩孚似乎颇为惭愧,对谢道中拱手道:“实在是叫之平兄见笑,小女头日哭着回府,求我赶紧救人,第二日就改口要以身报救命之恩了,为此还与她母亲闹了一场,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冒昧提出这么个荒唐请求。”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连秦夫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婉拒,只能随口扯一些礼义暗示心意,但吴佩孚似乎是听不明白的样子,一边连连称是,一边又咬死了牙,非要将原本选好的女婿改成谢怀安。
袁世凯在一边帮腔道:“这也算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横竖此事不影响宁隐与子玉的交情,不如咱们做家翁的就顺水推舟,成了这一桩美事吧。”
李夫人也道:“是啊,太太,我们家心绎您也见过了,品貌都好,她是真心实意瞧上了大公子,愿为他做贤妻佳妇,以报此恩。不瞒您说,大公子入狱这些日子里,她见天往牢房里跑,听说大公子想吃南方菜,还专门去找了厨子。”
秦夫人更加哑口无言,勉强接话道:“是,是,我知道,我听犬子说起过。”
袁世凯又道:“之平兄意下如何?这女家求着男家结亲的可不多见,子玉的确是一片真心啊。”
话到这个份上,袁世凯与吴佩孚又忙着回去回国效力,就连秦夫人都觉得没什么话好反驳了,谢道中只有欣然应允的份。袁世凯显得很高兴,说了好些吉利话,又饮了两杯酒,这才匆匆告辞。
吴家夫妇的意思,是在他们启程返回长春前便将大定下了,只等陈家公子出孝,同谢家大小姐完婚便开始着手准备他们的婚礼,谢道中夫妇都没想到这一趟就会将大定下了,因此也没带多少财物,但李夫人善解人意地表示,事出紧急,心意到了即可。
谢怀安还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成了有未婚妻的男人,蓁蓁依然每天都去看他,给他带够了美酒美食。这姑娘见多识广,为人处世也丝毫不扭捏,与他谈起什么都能接得上话,因而牢里的日子过的也无比畅快。
畅快到谢怀安都开始想,不如就顺水推舟,娶了这姑娘吧。
他分外含蓄隐晦地表达了这个意思,没想到表达的太含蓄,几句话下来,蓁蓁都没能领会他的意思。
他有些丧气,故意摆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掩饰心虚:“你不是要去做姑子了吗,怎么还每日大鱼大肉的?”
蓁蓁有些不高兴:“你宁愿叫我去做姑子也不愿娶我?我每天对你这么好,你是眼瞎吗?”
谢怀安笑了起来,隔着栅栏将手伸出去,向她招了招:“还以为你是开玩笑,没想到居然是肺腑之言,这大鱼大肉如此美味,你又如此年轻,何必这么早就放弃,还是等到你对我也死心的时候再出家做姑子吧。”
蓁蓁怔了半晌,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的话一样,隔了一会才红了眼圈,她咬着嘴唇将手放在谢怀安掌心里,垂着眼睛,显出几分温良恭谨的模样:“这话可不当耍的,你要认真说。”
谢怀安道:“待我出狱,就到你家提亲,你家是哪一户?”
蓁蓁抬头看他,一双美目里还藴着水汽:“等你出狱那一天,我再告诉你。”
谢怀安出狱当天一直在等蓁蓁,但蓁蓁一直没有来,他有些丧气,坐上自家汽车的时候还有些失落,谢怀场看出来了,故意问他:“怎么,来接你的人是我,你很失望?”
“跟你没关系,”谢怀安摆了摆手,痞腔痞调道:“老婆跑了,不高兴。”
谢怀昌憋着笑,咳了两声,道:“也未必,来日方长嘛,你可以回家再找。”
谢怀安瞟了他一眼:“父母大人呢?”
“府里等你呢,”谢怀昌又咳了一声:“还有你岳父送来的见面礼。”
“岳父?”谢怀安一个激灵:“什么岳父?你们见到蓁蓁了?”
“蓁蓁?”谢怀昌语调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又笑起来:“很亲密嘛,连闺名都唤上了,看来大少爷成婚果然要在我跟前。”
谢怀安老脸一红,摆了摆手:“承让承让,那你和吴家姑娘的婚事谈的怎么样了?小定下了吧。”
谢怀昌道:“没有,黄了。”
谢怀安大吃一惊:“为什么黄了?”
谢怀昌在后视镜里看他一眼,还带着笑意:“因为要让大少爷先成家啊。”
谢怀安在大腿上拍了一下:“这算什么理由。”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瓶颈胡同,为了方便过车,谢道中特意将一个角门的高门槛锯掉了,谢怀昌熟练地开车进去,招呼谢怀安下车:“下来吧,你岳父大人在摆平这件事上也出了不少力,父母大人的意思是你在家吃个午饭,就去你岳父府上拜访拜访。”
谢怀安也正有此意,他先去向谢道中和谢道庸夫妇请了安,说了些牢里的事情,才期期艾艾地提起蓁蓁来。
“听怀昌说……父母大人已经见过蓁蓁了?”
秦夫人脸上神色复杂,就连谢道中都有点不自在,还特意看了谢怀昌一眼,才开口道:“是,大定已经下了,等你长姐成婚后,便着手操办你的婚事。”
谢怀安心里高兴,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又问:“她是哪户人家的小姐?”
秦夫人诧异地反问:“怎么,她每日都去牢里瞧你,都没有告诉你她是哪户人家吗?”
谢怀安意识到异状,雀跃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默默地摇了摇头:“还请母亲据实相告。”
秦夫人被噎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谢怀昌,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是……是……”
“是吴上尉家的女儿吴心绎,”谢怀昌接过秦夫人的话柄,对谢怀安揭开了谜底,他带着满脸笑意,还向谢怀安拱了拱手,以示自己对这件事实在是心无任何芥蒂:“这是天赐良缘,恭喜大哥。”
谢怀安却觉得一盆凉水兜头就泼了下来,冻得他骨头缝里都冒寒气,他咧了一下嘴,做出一个想笑又似乎是在哭的表情:“吴心绎?”
谢怀昌道:“先前的确是议过我与她的婚事,不过姻缘天注定,我同那吴家小姐并没有什么私情,就连见面都不过一两次,大哥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谢怀安动了动嘴唇,猛地站起来,向谢怀昌敛袂一礼:“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谢家绝不会发生这种荒唐事,请贤弟放心,愚兄这就去登吴家门,将这个误会说清楚。”
他说完,转身就跑出去,谢怀昌“哎”一声,赶紧也追了出去。
谢怀安心里是压着一口气的,蓁蓁一直不肯告诉他她家名讳,显然就是考虑到她曾经与谢怀昌议婚,真是心存奸诈,故意陷他于不仁不义之中。
谢怀昌从后面追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哥!我是真不介意,这事发生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现在不想成婚,我对吴心绎也没什么想法。”
谢怀安一把将他甩开,脸上千里冰封:“你不用再说这些话糊弄我,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一定是父母亲擅自决定了,你才忍气吞声。”
谢怀昌哭笑不得:“咱们俩可是亲兄弟,我在你面前总不至于忍气吞声,哥,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谢怀安哼了一声:“你留洋回来后,性情倒是改了不少,先前也没见你与我多说过多少话。”
他说着,伸手拦了一辆黄包车,报上吴家下榻的酒店所在,但谢怀昌依然拽着他不松手,谢怀安在车上附身下来,盯着谢怀昌的眼睛,一字一句,神情无比严肃:“怀昌,你的确是庶母所生,但我从没有哪一日不将你看作是亲兄弟,我母亲与你母亲也的确是有些恩怨,但这不应该影响我们兄弟的感情,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夺你妻子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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