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他?”陈暨皱了下眉,“你是国民党?”
谢怀昌挑了一下唇角,像是在笑:“在国民党还不是国民党的时候,我就是国民党的成员了。”
“哦,”陈暨耸了一下肩,又去卧室换衣服,“眼下承认自己是国民党可不太妙。屏卿,我要出去了,今晚不能回来吃饭,四川的一位朋友到了。”
谢怀昌立刻发问:“哪家的朋友?”
陈暨看了他一眼:“王方舟师长家的朋友。”
谢怀昌别开眼睛,思索片刻后恍然:“难道是杨森杨子惠?”
陈暨有些惊讶,顿住了脚步:“怎么,有交情?”
谢怀昌笑了一声:“不熟,他也是同盟会的。”
陈暨皱眉想了一想:“那要不你跟我同去?”
谢怀昌摆了摆手:“我还是在这聆听大姐教诲吧,你们生意上的事情,我插不上嘴。”
陈暨又想了想,这才点了一回头,走去卧室更衣了。婉澜在沙发上坐着,板着脸,对谢怀昌道:“记住,你是民国的人,是大总统的人,就算与宋先生一同赴京,也要与他保持距离,先去拜见吴伯,看他怎么说。”
谢怀昌又叹气:“看来你已经被吴子玉说服了。”
婉澜皱起眉:“吴子玉不必说服我,我自己想得通,怀昌,姐姐难道会害你?你也不想想,当今天下大半兵马皆归袁大总统所有,那些兵兵将将,无一不是他亲手训练亲自提拔,再反观孙先生,他手里的兵呢?将领呢?难道要指望一帮拄着文明棍的先生来帮他打天下吗?”
谢怀昌颇为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吴心绎在两人中间打圆场,一面安抚婉澜,一面又劝谢怀昌放松些。谢怀安在一边听着,此刻也站起身来:“我觉得阿姐说得对,怀昌,你应该听她的,毕竟乱世宜孝不宜忠。”
婉澜的表情果然缓和不少,对谢怀昌和颜道:“你站起来是要做什么?”
谢怀安在衣架上拿过自己的外套:“我也得走了,阿姐,我有一批药材积压了,正在找机会脱手。这笔药材进价颇高,已经牵制住了我账面上的银子,着实无法捐给军队,只能想办法卖给军队。”
这倒是正经事,再者他也弄清了她今日召集众人来此的目的,又赞同她的意见,那实在没什么好耽搁的,便点头同意。
吴心绎去服侍谢怀安穿衣,又对乔治和婉恬道:“你二人若无要事,也先走吧。”
乔治立刻站起来:“我同怀安一起走,毕竟药房里也有我的股份,况且我卖一卖这张脸,没准可以打散卖去洋人的医院。”
说话间陈暨也收拾妥当走出来了,谢怀安和乔治便赶上去坐他的车一起离开,陈暨在公寓门口停了停,看着婉澜道:“屏卿,你这次小题大做了。”
婉澜尚无什么反应,吴心绎却蓦然紧张起来,她在老宅风声鹤唳的过惯了,随便一句话都能揣摩出两三种意思。
但婉澜的表情还是很平静,谢婉恬没走,就留在客厅里,但她不看她,又把目光投在了谢怀昌身上:“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中国向来是个神奇的国度,从古至今经历过不计其数的分裂和外敌入侵,最后总能神奇的归于一统,罗贯中在小说《三国演义》里说的很清楚,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或许不符合那些作为的哲学定义,却已经成为一条社会规律运行至今。他们都知道这段乱世终将结束,却不知道到底是由袁大总统结束还是由孙先生结束,也或许这两者都只是历史的过客,真正的开国之君还没来得及登上舞台——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史官或后人的事情,对他们这些不幸生在乱世的人来说,唯一的目的是活下去。
不过男人和女人终究有所不同,女人看重安稳,男人则更想用在造英雄的时势里博一番事业。谢怀昌对“家族”这个词看的不重,起码没有婉澜和谢怀安看的那样重,他只是个庶子,他看重的只有一家,在那一家里,也有个座次排序。
婉澜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回心转意,但吴心绎却看出谢怀昌心里对这个庞大家族若有若无地怨怼,他没有开口反驳婉澜,兴许不过是因为婉澜在他那张座次表上。
她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便轻轻咳了一声:“袁大总统做了什么,叫你对他如此不满?”
谢怀昌听得这一句,陡然心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吴心绎便接着道:“推翻帝制,建立共和,他做了;成立内阁,开设两院,他开了。宁隐,我不识得你们国民党中之人,也不晓得你们的宏图大业,只是单单就你给我的感觉,我倒是好奇得很,你到底是厌恶他,还是厌恶最终做了大总统的那个人,不是孙先生?”
谢怀昌双肩一抖,猛地后退一步:“你……你怎么能……”
吴心绎赶紧把手举起来轻轻下压,又放柔了语调安抚他的情绪:“我不是污蔑孙先生,我对他敬佩的紧,一介书生,在前途未名之际为国奔走呼号,且不论功成与否,单是这份心力就够人钦佩了。我疑惑的只是你,宁隐。”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急慌慌地跟着他闹革命,是为家为国吗?还是因为你在谢家老宅里的郁郁不得志,所以憋了一口气要出人头地,想干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好教那些曾经轻视你的人为你刮目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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