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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小厉的声音并不高亢,甚至比寻常街邻间的攀谈还要低许多,更像是说与自己听的私语,位于百米开外的安琪拉,讲道理本应该听不到。
可安琪拉还是准确无误的听到了。
就好像声音并非通过两人间的距离传到过来,迟小厉张嘴的一刹那,整个天地间便都只剩这个字。
再没有任何杂音。
人们通常先是看到,然后才会做出思考,所以视觉冲击总是比其他感官要提早一步。
天上的光罩仍在,地上的触手也没有丝毫破坏痕迹,远处摇摇欲坠的楼阁依旧摇摇欲坠,仿佛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的确没有什么改变。
因为所有景象,都停住了。
“开、开什么、玩笑——!”
原本漂浮在空中的金色丝絮,甚至已经快要触碰到身体,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定住,即使主动身手抓取,这些本该为自己所用的纯粹能量也不像之前那样瞬间入体,反而如同镜花水月,只可远观却无法触及,就这么径直从手掌穿过。
巨大的冲击瞬间夺取安琪拉的思考能力,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只是一遍遍重复尝试恢复与金丝的联系,却又一遍遍徒劳无功。
在几十次失败后,安琪拉终于冷静下来,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刚才一直被忽略的某个问题,惊恐的看着手臂:“为什么、这么重——?”
从刚才抓取金丝时,手臂便渐渐传来沉重的压迫感,而这种感觉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清晰,安琪拉又尝试了一下,确认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有这种感觉,就像整个人陷入一摊浓稠沼泽中,行动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限制,越动弹便陷得越深。
“这种小问题——”
一股憋屈感油然而生,安琪拉暴喝一声,身上诡秘而繁复的花纹骤然增亮,竟然硬生生凭借魔力加持,强行挡下四面八方的压力,渐渐恢复行动。
“啪、啪啪——”
掌声传来,在这方面死寂的天地中显得尤为突兀。
即使恢复行动能力,那种始终压在胸口的沉闷感依旧不曾衰退,安琪拉咬紧牙齿,恨不得立刻动手,将下面那个男人撕碎。
“虽然我很讨厌你,但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厉害。”
声音隐约有些褒奖之意,但在安琪拉听来,却像是受到最恶毒的挑衅与侮辱。
“我之前也在其他地方游历过不少年,差不多稍微出徒之后,就很少跟人打架了。毕竟打架之前就知道输赢,那打架过程的趣味与惊险便少了许多。现在嘛……有些后悔,要是当年去学剑术就好了,现在估计差不多也能当个剑圣什么的。”
男人声音依旧缺少起伏,没有掺杂多少情绪,就好像说的是某个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故事,跟自己毫无关系。如果换一个人,用这种语气谈论自己的过去,恐怕听的人会不由翻个白眼,认为他太能吹牛。
安琪拉第一时间也是这个想法。
打架之前就能知道输赢?学剑术就能当剑圣?
别闹了。
安琪拉不愿这时候输气势,想要嗤笑一声嘲讽一番,话到嘴边,却又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她不想承认。
但心中,却是默认对方真的能够做到这些。
“这么些年以来——其实也没多少年,我真正打过的人里,能够在现在释放的这个魔法内行动不受影响,你是第三个。”
安琪拉听闻,没来由生出一份自豪。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情绪,短暂一愣,之后便陡然有些怒不可遏。
竟然因为敌人的夸奖而开心?
这种近似辛勤的努力被长辈看到、然后得到肯定的兴奋,最多只出现了一瞬间,但已经足够让安琪拉暴跳如雷。
恼怒至极,反而能将心中的忌惮与不安压下。安琪拉通红着眼睛,连同脑后的丽丝贝娜一起嘶吼起来,两道魔法阵同时亮起,汹涌的魔力强行暂时破开周围泥泞般的阻力,原本静止不动的地面再次发出悲鸣,数十个身披黑质铠甲的武士从裂缝中爬出,与天上骤然降临的寒光,一同扑向男人。
“给我死!”
还想继续说几句的迟小厉,见安琪拉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心里倒有些纳闷,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只能叹一口气,先应对眼前的袭击。
以合拢之势包围上来的武人明显与寻常土系魔法中的“土傀儡”近似,但那反射出黑光的铠甲却是明显的高级货,迟小厉心里生出几分兴趣,放弃已经抬至一半的右手,转而径直扑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武人,手上裹起一道风刃,劈头砸下,却只听“铿”的一声脆响,全力使出的风刃竟然只在黑甲上砍出几道裂痕,甚至连本体都没破坏,武人更是在硬抗这记攻击后迅猛抬手,冲着迟小厉回避的位置抽刀砍去。
只是在长刀触碰至衣服前,便再难前进分毫,如同撞在一面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上,巨大的反作用力反倒让武人握刀的手从虎口处崩坏,长刀弹起径直落入后方。
这边的武人看似凶悍无匹,操纵它们的安琪拉却非常难受。她大致猜到这个限制行动的场域功能,却没有丝毫破解办法。即使以这么多年的神使阅历,安琪拉依旧想不起任何相关的魔法。
至于之前的愤而出手,安琪拉反倒有些后悔。武人行动看似行云流水,其实都是她在耗费比以往多出数倍魔力的巨大代价下换来的。如果不这么做,仅凭场域的拘束便能让武人动弹不得。
在天上寻找机会的同时,安琪拉将半数精力用在回溯相关魔法上。毕竟想要真正取得胜利,必须破掉男人这古怪的魔法。
在彻底与包围君岭的大阵失去联系前,安琪拉大致感受过这个魔法的范围,最起码也覆盖了整个皇城。瓦伦丁的“万象世界”也仅仅是影响一个内城区,青年又不像自己一般提前做过准备,按道理来讲不应有如此大威力。
如此想来,青年应该是在强行透支魔力,以达到魔法短时间超出原本范畴的威力,而支持如此巨大的魔法,所耗费的魔力自然是天文数字。
所以青年看似风清云淡的背后,应该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想通这一点,安琪拉渐渐看到了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