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回:拙劣的表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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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一个月前你也说过类似的话吧?

凌祈不以为然地把头转向另一侧,似乎正应着此时的情景,隧道墙壁上一幅最著名的涂鸦映入她的眼帘——

我爱你,再见!

五个用极其夸张的描边空心字体演绎出来的话,好像带着笑脸与挚爱分离,又恍如以貌似洒脱的表情与青春做一个悲壮的道别。

女孩平淡的表现让方惜缘的表情有些受伤,他默默停下脚步,等着凌祈与自己的距离逐步拉近,然后像一座庞大的水坝一般拦住去路。

去路被挡,凌祈也懒得更换方向,她满不在乎地把目光移到隧道空旷地的灯光上,平静地说:“你当时回美国的时候就说过了吧,没必要重复的。”

“不,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方惜缘静静地看着心上人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样子,依然不停地鼓励自己,“我这一回要彻底脱离俞南,去完成自己的事业,这次回美国估计至少要两三年。”

“挺好啊,衣锦还乡。”凌祈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她装作仔细端详对面涂鸦的样子,淡定地说道,“反正你本来就是美国回来的海归,现在回去继承家业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我的姥爷去世了。”方惜缘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调依然保持着平淡冷静,“他要求我必须回去继承汪洋在美国的产业,这是家传的东西我不能放弃。”

“这不是挺好吗,去全世界最发达的国家当一个万人瞩目的青年高富帅,国内多少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呢!”凌祈就算心中有所触动,依然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你方惜缘有你的命运,我凌祈也有我的人生!

“那些都是次要的,这一次外出我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在出国之前,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青炎会。”说道后面惜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一些暧昧的论调隐藏了起来。

凌祈把侧脸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毫无感情地说:“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劳你费心。你应该全心全意投入继承家业的任务中去,不要让家族的先人把你看扁了。”

“可是……如果我一离开,你就要单独面对青炎会的挑战。还记得久安的项目还有黄云心的隐患吗,现在你的家庭已经逃不出他们设下的圈套了。”方惜缘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要让凌祈马上原谅无异于天方夜谭,他只能举出女孩最看重的家人,来痛陈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凌祈停下脚步,第一次用非常认真的表情盯着这个让她痛苦了好久的始作俑者。

方惜缘顿了片刻,迅速组织起可以透露的语言:“我知道的东西都是些已经发生的老掉牙,关键是接下去预测青炎会的动向。他们与汪洋已经签订了长期的化工原材料跨国运输合同,久安工业区和你爸爸的政治前途都牵在了林沧熙的手里。”

“然后呢?你要我阻止他们进入久安县吗?你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我爸爸不会相信这些道听途说的言论!”凌祈往路边走去,靠在一棵刚冒新芽的行道树边,路灯透过枝桠在她脸上洒下模糊的光斑,让人看不清女孩的表情和心境。

方惜缘轻叹了口气,平静地走到女孩面前说:“我也知道,身为一县之长,手下管理着数十万的人民群众,他怎么可能听信你道听途说的消息。可是我知道的都是事实,林沧熙绝对没有那么好心想要促进久安的发展。假如你爸爸最后不同意他的想法,也许黄云心就是取而代之的人选。”

凌祈面色一窒,方惜缘的说法正中了她担忧的地方,那一次目睹黄云心和林沧熙的幽会已经在女孩心里埋下了种子,凌隆身边的班子成员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忠心,搞不好他们已经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了。在这个对官员监督前所未有严格的时代,身为一个县的一把手,也许一点失误就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从而葬送所有的政治前途。

看到女孩犹豫不定的表情,方惜缘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赶紧趁热打铁道:“所以我已经交代了汪洋留在国内的人,从我母亲汪凝到明华路所有的兄弟,只要你出了问题,他们一定义不容辞。”

凌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变幻莫测的人生早就告诉她,有些事情就算是先知先觉也是无法控制的,在这个和原本时空大有不同的平行世界,重生根本带不来多少福利,她还是只能在社会大潮中随波逐流。但是,有些能够自己主宰和改变的事情,凌祈当然不会放过。她轻哂一声说:“谢谢你的用心了,可是我们不过是泛泛之交,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来帮助我吗?”

“当然值得!”方惜缘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也许凌祈不知道,也许她装作不知道,可自己依然要尽全力帮助心爱的女孩渡过难关,如若因为自己的对头而出了三长两短,方惜缘肯定不能原谅自己。

听到男孩不假思索的回答,凌祈皱了皱眉,偏过头去:“你喜欢怎么做也由得你,可是我自己的命运当然由我自己决定。”

执迷不悟还是刚愎自用呢?方惜缘心里扼腕叹息,他看中的女孩无论个性还是能力都有独到之处,唯独这自以为是的本领和自己如出一辙,要劝解开根本不是一朝一夕所能。

“命运这种东西如果能由个人决定,它也不叫命运了。”方惜缘知道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会引起女孩的进一步反感,索性耸耸肩改变了方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宗教信仰,或者是不是信这些东西,但是我还是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它能保你平安,希望你能好好收着。”

“啥玩意儿?我没兴趣!”嘴上依然强硬,心中的好奇却已经驱使女孩转过头来,她看见惜少手中一个小巧的物件,在路灯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晕。

“这是我自小带在身边的护身符,在我离开的日子,相信它能替我……守护你。”方惜缘递上一枚小巧的银质十字架,上头有着细微精致的浮雕花纹。

“我不信基督教。”凌祈把头偏向一边,莫说她与上帝耶稣什么的不来电,就算真有这信仰,也不想接受导致金雁翎和自己决裂的罪魁祸首的任何馈赠。

方惜缘抿了抿嘴唇,平时哪怕面对陈奇那样杀人不眨眼的极恶凶徒也没现在会这样紧张过。那些荒谬的结果毕竟都是经自己一手炮制,他实在没信心让女孩这么快就忘记旧仇,然后接受自己。可是……这一别就是数年,假若此时不说,恐怕已经只能就着后悔药向树洞说了。

“收下吧,我不想你出什么事情,好歹让我留个安心。毕竟……你才是最重要的。”深吸一口气的惜少开始拐弯抹角地提示起女孩,意图让她领悟自己真正的心意。

这招也许对纯粹的女孩有用,可是碰上凌祈这种半路出家的妞效果就大打折扣了。她原本就是个女孩暗示都搞不清楚的粗心家伙,何况被男性这么旁敲侧击,压根就不会有任何觉悟。

“无功不受禄吧?既然是从小带着的护身符,你就应该好生保管才是。”凌祈的语气依然有些冰冷,本来这次夜谈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活动,这会儿还莫名其妙地被迫要接个什么十字架做礼物,枉论凌祈原本就没什么宗教信仰,就算有也不会接受这种没头没尾的赠予!

她怎么如此迟钝的!方惜缘心中翻了个白眼,索性强硬地拽过凌祈的外套下摆,趁着女孩的惊呼还没发出的时候就把那个纯银打造的圣标塞进了少女的口袋:“反正你留着吧,别丢了就是。如果发生了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凌祈反应过来时,方惜缘已经完成了“强行赠予”的行为,心虚地退出了一米。她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掏出十字架往对方面门砸去,手里光滑温润的触感却让女孩犹豫起来:他难道半夜叫我出来,就为了送个小物件吗?

“其实……祈儿你不必要活得那么累,就算雁翎不能接受你,你依然可以寻找合适自己的幸福!对女孩来说,有一个疼爱她的男人才是最宝贵的吧?”方惜缘小心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殊不知他酝酿半天的言论要是被纯粹的女孩听去,肯定会招来对“大男子主义的”猛烈抨击……

好在凌祈和普通的女孩有所差别,虽然不具备原生态女性敏锐的感性思维,她依然从方惜缘的话中挖掘出了少许不安定的因素。

难道他对我……?

这个念头不过刚冒出尖芽,就被凌祈潜意识里的男性思维给否决了:我靠,有没有那么吓人啊,他不是和雁翎刚分的手吗?如果真这么朝三暮四,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计较这些干什么?说的好像自己有可能接受男人一样!

女孩的表情阴晴不定,方惜缘当然不知道她心中的翻江倒海,他只能孤注一掷地走上前牵起凌祈的小手,无比认真地说:

“无论离开多远,只要你需要我,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也许是过度紧张,也许是太多忌惮,方惜缘真心的表白就像十四行诗一样字正腔圆,却又无比拙劣。这时候凌祈纵是再后知后觉也无法回避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两个人就像时间静止了一般,愣愣地注视着彼此,像透过了身躯看进灵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