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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文枫的印象里,阿平一直以陈奇的跟班形象出现,并不怎么起眼。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很少像这样冒头,他胆大妄为地对自己摆出这种有些嘲讽的表情,背后意味着什么?
同样是刚过而立之龄,林文枫无论在背景、能力和见识上都远胜阿平许多,而且二人有打照面时林文枫的注意力也多在陈奇身上,对这个小跟班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可是就在二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年轻的沧源少爷感觉到对方有种不易察觉的阴冷,一种……阴谋快要得逞的狂妄,这是小跟班应该有的眼神吗?
就在林文枫想要重新打量阿平的时候,陈奇年轻的副手已经转过身去,把他异常的眼神掩盖了起来。林文枫皱了皱眉,再度环顾了周围的人群,站起身想要走到大厅外透透气。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一眼就能看出,守卫在大厅几个角落里,清一色黑西装的卫士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腰里应该都别着能放出带响儿花生米的凶悍玩意儿,余政平就算病倒了也决不能小视。
可当他刚迈出几步,余政平所在的病房门已经打开,陈奇和林沧熙一先一后走了出来,却不见卢越露面。刚才还有些嘈杂的大厅瞬间变得死寂,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自觉为两大巨头让出道路,并做好聆听消息的准备。
陈奇面无表情地走到大厅中间,朗声道:“余老大已经向我和林总做好了交代,回头会转达给大家。现在他需要休息,我们可以散了。”
隶属青锋还有陈奇一些新的嫡系部队默契地聚拢上来,领头的刘波一脸疑惑地看着陈奇,好像在等他的下文。
“大家没听见吗?余老大需要休息,我们今天可以先撤了。”陈奇好像没看到刘波一般,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大踏步走在了最前面。眼见老大撤退,剩下的人感到也没什么必要留下,于是跟着散去。
沧源这边的人面面相觑,摸不准余政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里明显不是说话的地方,林沧熙也重复了刚才陈奇的话,领着儿子和其他下属离去,只剩下守在旁边的医疗小组尴尬地愣在原地。杨鹏是余政平几年前就重金聘请过来的专职心脏病专家,这个可怕的雇主是什么情况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是今天一大帮黑道人物齐刷刷来呼啦啦走,着实把这个自认为见怪不怪的老医生又吓得不轻。
本该暗流涌动的一次青炎会内部碰面,就这么划上了诡异的句号。
听到手下汇报双方已经离去,卢越屏退了手下,站在病床边毕恭毕敬地说:“余大哥,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决定当然是这么决定的,但是现在的局面能不能实现这个决定还很难说啊,果真是‘人有旦夕祸福’。”余政平在电动病床的帮助下半坐起来,虽然声音有些虚弱,但并不像刚才那样行将就木,其中的沉着冷静丝毫不减,看来他之前的样子有些演戏的成分。
卢越心中一酸,眉毛也轻轻地皱起:“我是个粗人,想到啥就说啥,余大哥你这样确实让我没想到,可是你决定解散组织会不会太草率了?”
余政平笑了笑,粗重气息在氧气面罩里显得有些阴沉:“草率?不,这是我想了很久的决定,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当然也舍不得!青炎会虽然不是我建立的,但是我一直看着它成长壮大,与自己的孩子无异,但是当它有可能成为威胁的时候,在不舍得也要解决掉!”
“您可别这么说!青炎会虽然是汪姐建立的,但让它走到今天的是你,我也只认你是大哥!”卢越的情绪罕见地激动起来,捏紧的拳头凸起了青筋,“我知道您放不下对汪姐的感情,可是她当年既然舍弃了这里,我们又何必因为她放掉这些基业?!”
余政平摇了摇头,“什么叫舍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但是不能抹杀她曾经的功绩!别忘了,就连你的青璇都是人家起的名字!虽然青璇的实力强大,但只限于武力方面,要同时面对这两个人是不现实的。我想解散组织除了想保护阿凝母子,就是不想让你白白牺牲!”
卢越的拳头轻微颤动着,声音突然阴冷起来:“到头来,汪姐还是不肯回头吗?她就真的不顾从前的情分了?难道那个傻大兵就这么值得她眷恋?!这么大的礼物要送给她儿子也不要吗?!”
干笑了几声,余政平把后脑陷入枕头里,疲惫地说:“嘿,当年她说的话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人有阳光大道,我们有独木危桥,归根结底不会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汪叔去世的时候一定是想让方惜缘远离我们,把他汪洋彻底洗白,所以阿凝的态度就可以理解了。”
“我知道了……”脸上抽搐的肌肉证明这个刚强的独眼汉子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既然余大哥你心意已决,我卢越一定追随到底,青炎会以后在不在都不要紧,只要是你的心愿我就会替你实现!”
“你会这么说就好。”余政平抬手拍了拍卢越的手臂,“今天陈奇和林沧熙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他们造反的事情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既然邓金圣那边不肯帮忙,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记住,你是实现我心愿的最后希望,如果挡不住他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这个将死之人已然不重要,想要在他们掌权之后毁掉青炎会这个庞然大物,就只能靠你了!”
“是!卢越永远听你余大哥的!”独眼汉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里泛起了一层雾气。
半夜的屋内,烟灰缸里丢满了烟屁股,显示出屋里人烦躁的情绪。缭绕的烟雾让这个不大的房间中空气更加浑浊,但所有在场者对二手烟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陈奇铁青着脸靠在沙发上,手中的玉溪已经燃掉了三分之一,长长的烟灰中隐约可见一点火光。他的面前站着一溜手下,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老大理清楚思绪,进而发号施令。
当烟已经抽到索然无味的时候,陈奇终于开口了:“你们觉得,我们是应该坐视青炎会消失,进而自立门户;还是该拼上一把,来个火中取栗,把那些个不顺眼的人都干掉,独揽大权?”
在场的人大部分都心中一凛,能被陈奇交道这个房间里来的,都是真心能追随陈奇的人,但是他们对于“谋反”这种事情明显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既然老大敢当众这么说,等于把所有人都拉上了虎背。
俗话说树大好遮阴,众人能够取得现在的地位,除了陈奇的扶持外,青炎会这棵参天大木的背后支持是功不可没的,万一它真的被解散,带来的连锁反应谁都不知道会有多严重,最可怕的是让失去靠山的大家直接暴露在国家公权力的枪口下。但是想要维持青炎会的存在,现在只有夺权一条路可走,陈奇已经把话挑明了,听到的人如果不帮他就会被视作敌人,违逆陈奇的手下会有什么后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少数早就清楚陈奇心思的人则冷静的多,当先的刘波非常灵敏地闪到陈奇身侧,把在场的人都扫视了一遍,用阴冷的目光提出了无声的警告。然后他才转向陈奇说:“青炎会是我们的靠山,现在余老大想亲手毁掉它,恐怕我们也不能唯他马首是瞻了!现在兄弟们不反是死,反还有个出路,总之接下去怎么走都看陈哥你的了!”
“我不知道各位是不是都和小刘一个想法,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形势。”陈奇抛下即将燃尽的烟头,环视了面前所有的手下,“但是这一次的事儿非同小可,大家跟着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小有成绩,让你们再跟我冒一次险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样吧,也别说我不讲情面,如果真的顾忌太多想要退出的人,现在就说一声,我陈奇绝不勉强。”
绝不勉强?谁敢啊!知道了陈奇的秘密,临阵脱逃的人搞不好根本走不出这个酒吧。
“很好,陈某人这里先感谢兄弟们了。”陈奇扬起下巴拱了拱手,示意几个地位较高的心腹先坐下,继续说道,“现在的局势很混乱,但方向还是比较清楚的,余政平想要解散青炎会!他的目的一些年轻人可能不了解,我大概说一下,就是因为和汪洋集团的汪凝有些老交情,生怕他过世以后青炎会找人家的晦气。曾经余政平甚至想把会长的位置传给汪凝的儿子方惜缘,这就是几年前他为什么极力拉拢那个愣头小子的原因。林沧熙那边肯定也知道这里头的情况,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水继续搅浑,把一些敌人引到他那边去,然后坐收渔利。”
“这……敢问陈哥要如何处理?林沧熙老奸巨猾的,暂时又没什么把柄,我们也不擅长和朝廷的鹰犬打交道。”说话的是平时比较沉默的阿平,他虽然年轻但深得陈奇赏识,地位俨然已经超越了一些老同志。
陈奇冷笑一声:“余政平既然总想着把汪凝的儿子培养成接班人,咱们就先断了他的念想,然后推到林沧熙那边去。反正林沧熙的儿子色迷心窍,两边现在正不合,就是我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