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哥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环保工作已经做的有些过了?”凌正道放下酒杯,渐渐地步入了正题。
“那绝对没有,相反我觉得环保工作的力度还不够大,一些地方上的干部,还是没有环保的觉悟,屡屡阻挠环保工作,这些人就是太没觉悟,总是想着个人利益,却忽略了国家大局。”
凌正道愣了一下,程斌说话的语气让他觉得特别怪异,那就好像是六七十年代的时候,那些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激进份子。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甚至凌正道有些担心,程斌如此的慷慨激昂,以后恐怕会惹来什么麻烦。
从不让烧火做饭到不让养鸡养鸭,这样的环保工作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情况,如此下去的话,其造成的社会影响力会很可怕的。
领导绝对不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的,如果问题到了一个爆发点,恐怕就又是另一种情况了。类如程斌这种首当其冲的干部,难免不会被问责。
别说是领导的指示,真要出了事,大多数领导做的事情都是推卸责任,把问题推倒下一级身上。到那时候,程斌可就麻烦了。
“以前我在环保局时,在安宁乡上河村强行取缔污染小作坊的事,程哥你还记得吧。”
“这个当然记得,说真的那时候凌局长你是真有魄力,也是彻底震慑了一些人,打出来了我们中平县环保局的威名。”
程斌连连点头,这是他最佩服凌正道所做的几件事情之一。
“什么威名,搞得好像是打仗似的,我说了那是职责所在。不过对于那件事,我一直都很后悔,因为那次确实害了很多人,让一些老百姓受的了很大的损失。”
强行取缔乡村污染作坊,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凌正道政绩上的第一个亮点,可是在他自己看来,这却是一个很错误的决定。
在没有给予合理的解决方案前,就强行去阻止取缔,这不是一个国家干部的表现,而是土匪强盗的作风。
上河村污染作坊被取缔后,出现的种种问题,曾让凌正道反思许久。也就是从那件事开始,他告诉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去损害老百姓的利益。
老百姓是衣食父母,吃着父母的穿着父母的,却还不断找父母麻烦,这简直就是昧了良心。
也正是从那次之后,凌正道在环保工作上表现的很慎重,那就是能整改就整改,能不取缔就不取缔,实在是无法整改的,也要给出一定的补偿。而不是上去一顿拆停,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工作任务,不管百姓死活只管自身政绩。
凌正道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干部,他经常迟到早退,平时上班也是吊儿郎当的,甚至总想着怎么偷个懒,算是典型的混吃等死型。
可是他始终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自己是老百姓的儿子,不能做对不起爹娘的事。所以他做事,首先考虑的就是如果我这样做,对百姓到底有利还是有弊。
就是这么一个很简单的想法,可是能这么想的领导干部,实在是少之又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我自己好好的,管别人死活干什么?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这个想法并没有错,凌正道也会处处为己着想,但是这种利益如果是建立在别人的损失上,那他就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显然程斌和凌正道并不是一路人,或许这是凌正道的一些想法有些奇葩,所以跟他走一条路的人,也并不多见。
程斌是个坏人吗?显然并不是。他严格律己,虽然会显得有些迂腐,可是却坚持自己的原则,对待工作方面也比凌正道要认真。
但是程斌也不算是个好人,他为了自己的政绩,不去做任何考虑,完全执行领导下达的任务,为让安宁乡百姓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凌正道还是希望能够劝说程斌,有些事做之前必须要慎重去对待,这不是要求,而是朋友间的建议。
可是程斌并没有体会到凌正道的良苦用心,他听完凌正道的话只是摇头。
“环保工作中损失是不可避免的,省环保厅已经下达了指示,对存在的是所有问题,都要一刀切!”
“一刀切,领导真的这么说了?”凌正道有些错愕,这领导可真是混蛋到家了。
“当然了,省厅的文件都下达了。另外对于阻挠环保的工作的人一定要严肃处理,绝对不能姑息……”
“不是,这样搞的话,闹不好就会出人命的。”凌正道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这是要把人逼死的节奏。
“凌局长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程斌喝掉杯中的酒,颇为认真地说:“领导要求就是重拳出击,即便是因此死一两个人,也是没有关系的……”
“放屁!”凌正道猛然拍案,程斌那就死一个两个人没有关系,让他勃然大怒,人命关天这是儿戏吗?
程斌和崔立勇都被凌正道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程斌才有些醉眼朦惺忪地看着凌正道问,“凌局长,你这是怎么了?”
凌正道稍稍平静了一下,而后才缓声又问:“领导真说过这事,死一两个人也没关系?”
“当然了,环保工作要重拳出击,而且每个地区的环保部门,都是有几个死亡名额的。”
死亡名额是什么?那就是在做某一件可能有危险的事,允许出现一定人身伤亡。这种典型的违纪行为一直都是存在的,而且被某些人视为堂而皇之的理由。
当然这是一个敏感话题,所以即便是存在,也是隐蔽性极高的。
凌正道这次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有几分醉意的程斌,只希望程斌所说的这些,只是一些醉话罢了,而并不是事实。
这一顿饭让凌正道吃的很无味也很窝火,他实在是无法接受程斌说的那些话。不过一个小时,凌正道便选择结账走人了,他要找个地方平复下自己的情绪。
崔立勇跟着凌正道走出食为天,迟疑了许久才问:“凌乡长,你是不是忘了跟那位程局长提赵书记的事了?”
“我没忘,只是这事提也是白提。”凌正道叹息着摇了摇头。
“咋就白提了呢?”崔立勇很是不解地嘀咕着。
凌正道请程斌吃饭,为的就是安宁乡和赵刚的事,这事他自始至终都放在首位。只是和程斌聊了一番后,他已经看出来了,程斌是不会给自己这个面子的。
既然是如此,凌正道也不想提这件事了,免得搞得更尴尬。
“那现在咋整?”崔立勇有些苦恼地问,在他看来就没有凌正道办不成的事,如果连凌正道都办不到,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反正我也没事,跟你回安宁乡看看吧。”凌正道这会儿就想找个地方散散心。
“成!乡里的人一直都惦记着你呢。”
“惦记我什么?你别告诉我都惦记着骂我。”凌正道很有自知自明地笑了笑,他知道安宁乡百姓私下里都会骂自己的。
“哪能呀,那是以前的事,现在可不一样。”崔立勇尴尬地笑了笑,以前私底下他还带头骂过凌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