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的眼中,似乎有一颗永远燃之不尽的火种,那一股格外坚定的力量和从容,是她平生极少得见的光芒。
她心里明白,这位谢姑娘有一丝一毫的怯懦,并不像她。
在那一瞬间,于安安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到了一般。
她与她之间的差别,就如同骄阳与阴影。
于安安忽然觉得愧于与之对视,匆忙而狼狈的转开了视线,勉强笑了笑——只是她那丝笑容却不达眼底。
她出神的看着自己行动间的漏出裙摆的廉价草鞋,笑容微苦,“我自己并不紧要。只要母亲高兴就好,她这一辈子实在太苦了。”
谢昭突然顿住脚步。
其他三人愣了愣,下意识齐齐停下脚步看向她,于安安更是一怔。
她旋即有些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惹了这位性情明媚如火般的谢姑娘的不快。
她本是将门小姐,但是自幼便看母亲的脸色、看街坊邻里的脸色长大,因此性格便有些格外敏感和软弱。
谢昭看出了她的不安,轻轻蹙眉,正色看向于安安,忽而道:
“于姑娘,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于自己而言,皆是最为重要的存在。谢某并非在质疑于夫人的决定,只是你生来不应单单只为迎合旁人的喜乐,哪怕那个人是你的生身母亲。
——安安,尽管你掩饰的极好,但我看得出你心中有自己苦求的人生,也并不甘于如此。你不应将自己圈养在那一亩青砖绿瓦下,终身固步自封,那才真是白来了这世间一场。”
于安安沉默良久,那抹几乎常年刻在她脸上的温柔小意,此时终于渐渐隐退。
这位谢姑娘,当真慧眼如炬仿佛什么都逃不过她的一双利眼。
想她这么多年,已在这平洲城的乡野之间潦草度过了十六个春秋,甚至就连她的母亲都已相信,且满意于她的乖巧听话、庸碌无为
可是这位明明才只见过她一面的谢昭姑娘,却能一眼看出她深埋于心底的不平和悲鸣。
只是片刻后,于安安却还是轻声道:“谢姑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只是”
她静了一瞬,忽而再度抬头,扬起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柔美笑脸。
“先不说这些了,前面就是于府了,我到家了,谢谢诸位送我回来。那么”
“诸位再会。”
这一次,她绝口不提请他们上门坐坐的请求。
三人静默了一瞬,凌或忽然出人意表的开了口。
“于姑娘,我们路上赶路有些口渴,不知可否在贵府喝一杯清茶。”
于安安强装的笑容登时一顿。
她静了足足一瞬,却还是不忍拒绝旁人的要求,于是道:
“既然几位少侠肯赏脸,那最好不过,几位请进。不过家中贫瘠,恐怕要怠慢贵客了。”
韩长生一边连忙道,“不怠慢,不怠慢,能有口水喝便很好”,一边给凌或赶紧使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怎么个情况?
换策略了?不是说好不进去吗?
不过凌或当着于安安的面,并没有机会与他多解释什么。
不仅如此,就连谢昭也都不曾理会韩长生格外丰富的表情。
她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晃荡着一双不甚合脚的鞋子,踢踢踏踏踩着于安安与凌或的脚步,也踏进了面前这座单看大门十分显赫的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