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太明白,当年符景言还是太子时,便是一个格外刻苦努力、勤学不倦的储君;后来继位登基成为天子后,更是夙兴夜寐、勤政爱民的皇帝。
若说天子因私废公,或是仅仅因为一些事关于己不甚重要的小差使,便严惩逼死一位镇守边陲多年、兢兢业业的能吏干将,这种可能性谢昭思来想去,都觉得似乎其中有些蹊跷。
谢昭这么多年来身居高位,早已养成一个习惯。
那就是若是连她自己都无法肯定的事情,她是绝不会轻易开口的。
此时听到吴若姝发问,谢昭也只是轻声道
“吴小姐,关于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再想想,现在无法给你任何建议或答案。”
她看着吴若姝略带失望的稚嫩脸庞,忽而道
“不过,倒是关于吴小姐的另外一件事,谢某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对吴小姐而言,也算是目前窘况的一个缓兵之计。”
吴若姝闻言微愣。
“另外一件事?谢姑娘指的是”
谢昭轻声道“关于吴小姐如何在教坊司中安身立命之事。”
被提及此事,吴若姝整个人蓦然一抖,她似乎下意识有些排斥“教坊司”这个话题。
但是谢昭却依旧定定看着她,坦诚说道
“吴小姐,恕我直言,此事你是无法回避的。
今日小姐所经历的种种,日后还会不断重演轮转。
崔公子能帮得了你一时,但也未必帮得了你一世,我等亦然。”
谢昭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但是料想吴若姝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只是一个区区河东薛氏的纨绔薛松源,便能让崔月迟铩羽而归、吃瘪受制,若是今后还有其他权势更盛之人,也看上了吴若姝呢?
看上吴若姝的贵人,若只是世家子弟倒也罢了。
至少吴若姝毕竟身契在皇室,她的生死轮不到客人做主,再不济不至于丢了性命。
但是若是看上吴若姝的贵人是皇室中人呢?
就比如今日的平阳长公主之流,那么吴若姝却连抗衡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她总不能指望崔月迟一辈子罢?
清河崔氏现在这副不管不问的态度,便是摆明了自家绝对不会再牵扯进吴氏父女之事。
——不论先前两家是什么交情,以后便只是陌路。
这话虽然冷酷,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崔月迟呢?
他真能抗住家族压力,整日厮混在这花满楼中,以一个碌碌无为、混沌度日的富家公子身份,去维护吴若姝一辈子吗?
不是谢昭看轻他们二人的情谊,只是谢昭自幼早慧,又生在宫廷。
她见多了士族门阀权贵之家利益纠纷的你来我往,更加见多了人心善变且易变。
一朝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崔月迟这种不曾自立门户,还要仰仗家族照付的贵公子?
有句不太恰当的俗话说得极好,久病床前无孝子。
若是吴若姝只知在这花满楼中哭哭啼啼,总有一天他们之间的情感,也会消磨变质,一地鸡毛。
毕竟他们实在太过年轻了,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男女。
而且过去两家也十分守礼,他们二人也几乎很少相见。
其实若说崔月迟对吴若姝感情深厚生死相依,那是决计谈不上的。
如今崔月迟的拼命相护,更多的则是因为少年意气,而非所谓的情深似海。
这话很残忍,也很残酷,但却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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