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蒙军营中大乱,这要换成金兵,搞不好就炸营了。
拖雷和速不台等将在大散关经历过火炮,这才想起宋军手上还有一种打的很远的炮。
这种炮对于晚上扎营的兵马来说就是恶梦。
只是他们没想到宋军能把炮带到野战来。
“宋军敢把炮拉来野战?”拖雷大怒,几乎没有犹豫,他早就想夺宋军火炮了。
“按竺迩,带人出去冲一阵,看看宋军的布置,有没有机会夺门炮回来。”
按竺迩是窝阔台的人,上次拖雷派他去谈判,就有想借宋人之手弄死他,结果按竺迩安全回来了。
这次又是个机会,大晚上的,拖雷让按竺迩出去袭击宋军。
按竺迩也没办法,也不知道拖雷想借刀杀人,他硬着头皮,点了三千骑。
因为是晚上,按竺尔本来不想带战马,但想想西侧大营前面十分平坦,战马跑跑还是没问题。
他点齐三千精兵,纵马出营。
大伙在晚上都不敢快跑,只能缓缓往前。
前面还是密密麻麻的火把,看的出宋军人马极众。
按竺迩没想过夺炮,因为估计夺不到,但看清宋军的布置很重要。
“冲。”眼看着前面的火把越来越近,按竺迩试图加速。
突然。
前面火光大盛。
按竺迩定睛看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宋军在点火箭。
宋军那边视线肯定也不好,但听到马蹄声后,在点火箭。
嗖嗖嗖,下一刻,满天火龙,非常好看,大量的火箭破空而来。
宋军确实也看不清他们,只能毛估估往这边射火箭。
部分火箭射空,落到地上后,像蜡烛似的点亮现场。
也有部份火箭射到蒙军中,蒙军们惨叫连连,不时倒地。
但这波火箭就是为后面指明了方向和距离。
“崩崩崩”宋军阵前弩机声不断,神臂弓先后发作。
此时按竺迩应该刚刚进入一百步左右,这波可是神臂弓最厉害的距离,中箭能透。
按竺迩低着头,保持中速往前,他不怕中箭,很怕战马看不清乱跑,或踩个空摔一跤,那可能被后面的同伴战马活活踩死。
扑哧,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入肉声,他赶紧扭头,就见一名心腹连叫声都没有,轰隆,从马上坠落,生死不知。
空着的战马也在悲鸣,接着,扑哧,又一箭打在那战马额头,战马勉强再跑几步,轰隆,摔倒。
这战马摔倒差点带倒了按竺迩,按竺迩灵活往边上一闪,心中大叫可怕。
宋军的神臂弓太猛,攻打大散关时,他就看出来,百步内什么甲都没有用,至少得三层甲才能不受重创。
这时按竺尔发现宋军火箭和神臂弓都在射,地面到处都是火光,现场视线也越来越好。
宋军射的一头劲,但蒙军不好射。
这大晚上的,视线不好,战马不敢提速,想射宋军,得往宋军火把亮处射。
但他们跑的越慢,被宋军射的越多。
要不是晚上宋军视线同样不好,他们这几千人还没跑到三十步内,能被宋军射光。
双方都在瞎打,宋军胜在人多箭多,蒙军损失还是有些大。
好不容易冲近二十步内,按竺迩倒吸口冷气,终于能看到前面一排排的拒马。
宋军脑子有病?这是他当时第一个念头,谁野战带拒马?
但这时想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双方距离太近,对面全是火把,宋军还在不停的点火箭,然后往他们军中射,还有火箭射在拒马上,拒马都烧了起来,现场视线越来越好。
视线好了,对蒙军肯定不利。
宋军甲厚,又是步弓又是神臂弓,只见对面噼里叭拉一阵响,蒙军惨叫不止,纷纷坠马。
“走走走。”按竺尔也不是白痴,一看宋军这防线不好打。
就算要打,也只能在白天打,晚上战马跑不起来,就是找死。
他一声令下,随便对前面射了一箭,转身就跑。
按竺迩点了三千骑出战,一刻钟不到,回去后就少了近两百骑。
蒙军初战失利,拖雷脸色阴冷,又羞又恼。
但他也知道了前面宋军布置,宋军最西边全是拒马,然后又全是马车,宋军都躲在拒马和马车后面。
现在还是深更半夜,蒙军显然不可能大举出动,只能在营中守着。
但宋军的炮一直打个不停,蒙军大营非常慌乱。
拖雷赶紧下令各部先稳住军心,说宋军炮距离有限,先往后退,全军集合。
他当然知道,不能让宋军的炮一直这么打,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多久,蒙军能崩溃。
如果宋军的炮还能往前推,他们就更不妙。
此时忽生孙来报,他们左翼(金兵那边)没炮,拖雷知道金兵没炮,立刻下令全军到左翼集合,天一亮就杀出去。
这会已经快四点多,很快就会天亮。
宋军第一轮八十门炮打的比较快,第二轮开始就打的比较慢,因为估计蒙军都在后退,炮已经打不到。
与此同时,宋军阵中的另一百多门炮纷纷往东推去,距离金兵防线越来越近,大量的兵马也往这边移。
余玠在宋军防线只安排了八十门炮,其余的炮放中间,一会蒙军从那边突围就往那边推。
兵马也是,看起来排一线,其实主力集中在中间,随时根据蒙军突围方向移动。
他前面的效果达到了,用火炮和拒马逼迫蒙军去打金兵。
果然,拖雷发现金兵那边没炮,准备全军从金兵防线突围。
蒙军在炮声中瑟瑟发抖了近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熬到五点多,天色发亮。
随着拖雷一声令下,大股的蒙军冲了出来,然后在营外集合整顿。
此时蒙军不冲也不行,他们不可能被一直堵在营里的。
余玠看到蒙军全部集中往东,立刻下令:“缩小包围圈。”
宋军抬起拒马,往右前方移,因为此时前面已经没有蒙军,蒙军大营的人也全部往东去了。
宋军的阵形开始往右压缩,试图压迫蒙军活动空间。
蒙军那边也管不到宋军,正准备全力从金兵防线中打出去。
先锋是塔察儿。
他带着大股汉军骑兵,并指派了一队哨骑先为查探。
他正在营整顿集合兵马,前面那队哨骑跑了回来。
“约四五百步外,金兵做了些拒马,一线排开全是金兵,还有各种辎重马车推叠挡路。”
“小小拒马难得住我大蒙铁骑?”塔察儿怕宋军拒马,不怕金兵拒马,因为宋军弄了三排,金兵只有一排,而且宋军弓弩多,甲比金兵厚实,明显金兵好打。
他匆匆集合好四千多骑,一声令下。
数千骑兵疯狂前冲,转眼间就进入到金军大阵两百步。
这时塔察儿已经看的更加清楚,前面一条地平线上,几乎全是拒马。
他这一生也算身经百战,历史书也读过不少,从没见过,也没听过打仗时谁在野外排这么多拒马,这特吗金军指挥是傻子吗?
关键金兵没什么趁手工具,所驻营的位置树也不多,只做了一排拒马,看起来真没啥用。
但拒马后面还有金兵步营的各种辎重物资,马车什么全推上来了,形成障碍。
“杀金狗。”塔察儿二话不说,直接冲上。
前面密密麻麻全是金兵。
金兵们一夜没睡多少觉,蒙军也是差不多,双方都是精神比较差。
这会要是比精神比体力,肯定宋军占优,毕竟过去几年都是这么训练过来的。
金兵在前面安排了所有的步弓,看到蒙军近了就射。
蒙军顶着箭雨冲到前面也开始射。
金兵的甲就比宋军差多了。
现在金人国势不好,经济又差,甲具是完全不如宋军,能披铁甲的百中无一。
双方对射都比较惨,蒙军虽然是移动靶也有不少被射中,金兵更是大量倒地。
金兵素质不如蒙军,纪律也差,对射了几波之后,因为死伤惨重,很多金兵不敢抬头,缩在地上,靠障碍物来避对面箭雨。
塔察儿带着骑兵左右移动,靠快速的移动,尽量避开金兵箭雨,几轮射完后之后,死伤也不少。
这时身后传来大量的马蹄声,按竺迩带五千骑又上来了,并传来了拖雷的命令。
先从金兵这里打开缺口。
“冲。”塔察儿一声令下,全军往前。
四周原本排成一线的金兵也看出蒙军从这里冲了,全部往这边集中过来,双方人马都在往这聚集。
这边负责的金兵守将是忠孝军步军提控张惠。
张惠第一时间也来到现场,并传令各部往这里集合,同时又下令两千没有参战的人,在后面挖坑,快挖,现在就挖。
按宋人要求,坑不用太大,也不用太深,只要能陷马蹄就好,挖坑的铲子还是宋军给的,真不知道宋军带这么多铲子想干嘛。
现场喊杀声震天,塔察儿部率先冲上金兵拒马。
金兵拒马只有一层,更重要的是,金兵弓手不敢和蒙军对射,挡不住蒙军上前,蒙军顶着死伤射崩了金兵弓手后,轻易贴近,然后跳下马,一个个推开拒马,推开辎重。
现场很快被蒙军清理出一百多步的缺口。
但缺口后面就是蚂蚁一样的金兵步阵。
金兵十几万步营其码有五分之一都在往这里集合,两万多骑兵则在外围巡跑,查看拖雷主力动向。
塔察儿出来后也是倒吸口冷气,前面一望无尽全是蚂蚁一样的金兵步营。
蒙军现在什么风筝,什么战术都用不了,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能突围。
他一面下令把拒马缺口继续弄大,一面下令直接杀出去。
很快按竺迩也到了他身边,大声道:“也客那颜让我们两部不稀代价杀出去,出去之后兵分两路,看机会能不能打宋军和金军后部,若不能,各自分开走,到叶县集合。”
塔察儿点点头,这里有各自突围的意思。
拖雷此时知道宋军野战都带着炮,不想和宋军纠缠了,对面有炮,你晚上睡那都不安稳,只有尽快甩开宋军。
“你西我东。”塔察儿最后向按竺迩说了声,两人各带一部,一左一右,冲向金兵。
前面是密密麻麻的步营,按说这种骑兵冲锋是很难冲出去的。
但金兵素质参次不齐,各部中来自潼关的守军和忠孝军的步营是最精锐的。
但张惠防线很长,分派驻守这里的金兵即不是忠孝军的精锐又不是潼关的守军。
前面金兵被蒙军一通箭雨射的手忙脚乱,接着蒙军一涌而上,刀劈枪捅,金兵步营节节后退。
张惠看的大急,不停调兵遗将,派上精锐,但前面的人一时也不能退下来,一旦下令后退,就可能搞成崩败,那辛苦一晚上的包围圈就完全没用了。
“特娘的,还不如宋军吗?顶住,顶住,上上上。”张惠不停抬头看前面。
此时蒙军投入战场约一万不到,拖雷手中还有两万多人没动,谁也不知道拖雷还会不会再选一个地方突围,这让金兵更多的兵马也不敢轻举妄动,离开防线。
对面拖雷现在其实也很头痛。
他已经看到外面情况,也知道宋军和金兵一夜间把他们围了起来。
听起来很谎缪,但现在他想笑也笑不出。
别看金兵那防线做的一踏糊涂,就一排拒马,后面随意堆些辎重马车,看起来随便派点人就能移动,搬开。
但你为了推开辎重和拒马,会死伤很多人,死伤的人倒地之后,又会形成新的障碍,影响后面突围。
关键拒马后面还有大量金兵步骑在等着,你冲向哪边,哪边就会集合更多的兵马。
“这一定是宋人想出来的。”拖雷越想越恨,可他不想去打宋人那边。
宋人弓箭手比金人猛多了,甲又重又厚,能和他们对射,晚上打了一阵已经是惨败而回,现在白天,他更不想打宋军。
还是金人好欺负。
“咱们打那边?”拖雷这时手一挥,往最东面指了下。
众将看去,拖雷指的方向距离塔察儿突围处约两里,而塔察儿附近两里内的很多金兵都去堵塔察儿了。
大家瞬间明白了拖雷的意思。
“前锋可以弃马,上去就推开拒马等物,让出空间给骑兵冲,不给金兵集合的机会。”
冲锋的人骑马过去,死伤之后,马也会成为后面蒙军的障碍。
所以拖雷选了五百敢死队,直接着重甲上去推拒马等物。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现场视线相当好,至少百步内是清清楚楚,蒙军两万多人中,又分出五股,每股上千冲向五个不同的地方,全是金兵防线。
完颜合达破口大骂,为什么蒙军不去打宋军?但他知道刚刚天黑时,蒙军打过宋军防线,应该是觉的他们金兵好欺负。
完颜合达气的不行,还是得到处集合兵马去堵蒙军。
蒙军忽生孙主打最东面,所率一千骑中,跑到一百步时,突然有五百人跳下马,并纷纷把马驱向两侧,接着手持盾牌,往前冲。
“杀啊。”在另五百骑左右骑射的掩护下,蒙军五百步兵冲到金兵阵前,金兵箭如雨下,蒙军顶着死伤,拼死移开拒马,很快形成第二道口子。
完颜合达顿时发现,另几路都是假打,这边才是真的。
等他集合兵马往东跑时,前面一阵山呼海啸的呼声,接着大量金兵溃逃。
蒙军轻易的杀崩防线最前面的金兵,潮水般的蒙骑冲了进来。
“走走走。”完颜合达二话不说,带着完颜陈和尚等,金兵两万骑兵纷纷顶了上去。
拖雷那边二话不说,下令其余各部,包括伪攻的几路也全部走忽生孙这边。
金兵防线约五里长,最远的距离有四五里,很多金兵也往这边集合,但显然需要时间。
蒙军越冲,缺口越大,两万多蒙军陆续越过金兵防线。
外面是蚂蚁般的金兵步骑,完颜合达等部也到了现场,金兵步骑联合,一起阻击蒙军,双方陷入大战,蒙军左冲右突,勇不可挡,金兵死伤惨重,但拼死血战。
宽广的战场上,金蒙近二十万兵马已经近距离缠斗在一起。
而距离这边约十里外,余玠正和部将杨成骑着马往这边慢跑。
远处很快跑来一个统制:“金兵防线太差了,被蒙军一冲即破,蒙军大部已经从最东面出来,金兵正在阻挡,完颜合达让咱们支援。”
杨成哈哈一笑:“拖雷很怂啊,选了距离咱们最远的地方突围。”
余玠问:“双方现场有多少兵马?”
统制道:“最少十万人。”
“确定?”余玠问。
“末将确定。”这统制道,末将爬高处看了下,蒙军分成两股,一股约一万,一股两万多,两军相距约两里多,分别在金军两个地方突破,然后被金兵堵住了。
金兵约七八万堵着蒙军,其余的金兵也在往那边支援,但距离有点远,这几里路跑也得跑好一会。
拖雷主力在最东面,出来后,尽量在往西冲,应该是想和塔察儿和按竺迩联成一片。
杨成道:“那半个时辰后,现场会有二十万兵马。”
最多半个时辰,只要金兵不被打崩,所有金兵会围过去堵着,加上蒙军,现场是二十万人大混战。
蒙军的风筝战术现在是完全用不了的,只能拼死杀出来,一旦退回去,被金兵重整防线,那就真的是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你说你蒙军还能倚仗骑兵再移往别处突围?但金兵也有骑兵啊,宋军还没动。
而且拖雷现在冲进来和金兵纠缠杀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就是防备宋人的火炮。
他认为,宋金是联军,这会蒙军突围撕杀,和金兵杀成一团,宋军的火炮就没用了。
拖雷看透了人心,但没看透宋人的心。
余玠听到这里,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接着脸色一沉:“把所有火炮都推过来。”
“组装投石机,准备石油弹。”
杨成好像知道什么,脸上挂着笑意。
那统制则脸色微变:“都指挥使,金蒙大军杀在一起呢?”
“杀在一起才好。”余玠道:“等的就是现在。”
“嘶”统制倒吸口冷气,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才知道自家老板想干件狠的。
余玠这时看向远处,深深的道:“这里几乎集中了金国最后最精锐的十七万兵马。”
“只要把他们打崩了,金国就废了。”
“至于蒙军,呵呵。”余玠再看向高丽方向,再看向西夏方向,再看向山东方向。
蒙军自顾不暇,窝阔台必然要撤军。
现场跟在余玠身后的好多大将都震惊的无以复加,所有人到这个时侯才知道,宋军居然要一挑二,在最关键的时候,同时爆打蒙军和金兵。
这在整个古代史上似乎也没有谁这么干过。
心腹杨成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他更负责数千民夫们在战场数里,甚至十几里外大量挖坑和布置拌马索,把金蒙所有的退路,四面八方能走的路,全部堵住,现在他们需要时间,让金蒙打一上午不分胜负才好。
此战,无论成败,都要名垂青史,而杨成认为,此战必然会成功,只是这战过后,天下人都会知道宋军阴毒,以及宋人皇帝赵与芮的无耻。
“可从西线再运些拒马和马车下来,堵到金兵后面。”杨成这时小声的建议。
蒙军不敢从西线冲,宋军在西线的很多布置可以移到东线。
“可以。”余玠重重的点头,接着抬头向前下令:“回报完颜合达,我军马上就来,让他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