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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阎本德已经疯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阎本德低着头小声地说“对不起,是我激动了。”
秦晓鸾柔声劝道“阎大人不必自责,其实咱们的感受都一样,没有人会笑你。”
她这句话的本意是说人来临死之前的感受都一样,但阎本德却误解成她们和自己来盗墓的原因都一样。
阎本德叹了一口气之后低声说道“其实也无所谓了,只不过充其量早死了一年而已。”
“一年?”秦晓鸾略感诧异地说道“这话怎么说?”
阎本德苦笑着说“娘娘别忘了,陛下给我们修建起陵墓的时限就是一年。”
秦晓鸾更加不解了“你是说,一年内咱们修建不出来?”
阎本德摇头道“在山中开凿陵墓,一年的时间是肯定不够的。不过这只不过是原因之一而已。其实,就算咱们能按期完工,到时候也免不了被赐死的结果。”
秦晓鸾这才恍然大悟。
古代的帝王修建陵墓完工之后,一定会把了解内情的工匠全部杀死,从而避免秘密外泄。
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了。
否决的原因在于,阎本德是本朝的将作大匠,自己则是后宫的嫔妃,以她们两人的身份地位,皇上不至于这么做。
当她提出这个疑问后,阎本德苦笑了起来“娘娘,您这是把我和您自己都看得太重要了。说起来是四品官员,但说白了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匠人头而已。且不说我这个微末职位了,就算位高权重的大臣又如何?只要圣上愿意,哪怕你是一品大员,照样随时都能换一个人来代替你。”
秦晓鸾知道,阎本德这话只说了一半,后面的一半没有说出来。
对皇帝来说,一个臣子算不了什么,她这个才人就更加算不上什么了。后宫佳丽三千,你一个小小的才人算什么?别说自己修建陵墓这事还掌握着皇帝的秘密,从史书上知道的皇帝让一群妃子殉葬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秦晓鸾问道“你来察看秦始皇陵的目的就是想找到活命的方法?”
阎本德点了点头,开始说了起来。
在朝中负责宫廷事务营造的官员,心里一直悬着一根绳子。每个人都在祈祷,将来修建陵墓的事情不要落到自己头上。荣耀是荣耀了,可命没有了有什么用?
但大家都知道,这事终究会落到一个人头上。最后是否落到自己身上,这就要看命了。
因此这个话题在营造署是一个非常忌讳的事,从来没有人主动提及。
但不提及不代表不存在,这团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只要有一点点活命的机会,没有人愿意放弃。因此每个人心里都在琢磨着,如果这事落到自己头上,有没有机会活命。
当然,在表面上大家都表现出一副认命甚至恨不得愿意为君王去死的样子。如果谁敢把自己心里的想法透露出来被其它人告密了,那就是死罪了。本来还有机会不被抽中死签,但提前泄露了就非死不可。
这就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死循环。
任何事情都有例外,营造署的这种情况也出现了例外。
阎家这一代人才辈出。不光是阎本德,他的亲兄弟和妹夫也是营造大师。
上次建完未央宫后,圣上龙心大悦,请他们喝酒时笑着说道“外界传言阎氏一门三杰,营造署中水平最高的都是你们阎家的人。如今看来,果然如是。”
当时皇上还很年轻,说这话是有感而发,压根没考虑其他多的事情。
三人回到家中之后,妹夫神色严峻地把两个舅兄拉进了书房说了一番话。
一门三杰确实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但是这也相当于判了我们死刑。
或者说,咱们三人中有一人必死。因为将来修建陵墓时无论怎么选,也会在我们三人之中。
不知道两位舅兄对此作何看法?
阎本德兄弟二人立马白了脸。原本还沉浸在做好了宫殿的成就感之中,但现在妹夫提到的这件事,确实是一件要命的事。
兄弟两感激地看着妹夫,他们知道妹夫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把自己当亲人。
正常来说,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就生怕被别人知道,自己想办法尽量躲开就是。比如说,在以后的日子里故意犯点什么小错之类。
因为阎氏兄弟对这个妹夫相当关照,加上三人之间的关系是血亲,妹夫才敢把这层窗户纸捅开。
阎本德叹道“这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生怕弟弟和妹夫误会,赶紧补充道“其实我也想过这事,但是根本就没办法啊。”
弟弟也是叹了一口气。
妹夫说道“我倒有一个办法。”
兄弟两赶紧问是什么办法。
妹夫说了起来。
这样的事有过成功的先例,发生在春秋战国。工匠在修建陵墓时预先留置了逃生通道,等到墓门被封死之后,就从逃生通道里爬出去,然后隐姓埋名活下半辈子。
阎本德兄弟两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对望一眼之后,弟弟说道“大哥,你先说。”
阎本德点点头说“妹夫说的这事我想过,但有很多不好解决的问题。首先就是本朝户籍管理完善,就算从墓里爬出去,没有身份的话也不好办。还有,要想隐姓埋名,首先就得找到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偏僻地方。现在天下国泰民安,各个城池关卡管理极为完善,就算从墓里爬出去又能爬多远?”
妹夫点点头,望向阎本德弟弟。
弟弟开口说道“我可能比大哥掌握的信息多一点。”
说完就介绍起来。
妹夫提的这件事他也知道。和哥哥不同的是,他想的更多的是怎么先解决从墓里出来的问题,所以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去偷偷查访那次成功的案例。
随着调查的越深入,弟弟觉得希望越渺茫。
“为什么?”妹夫问道。
“因为,”弟弟顿了一顿之后说道“那是一个很难复制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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