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翟树林眼睛通红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离他比较近的人都能闻到他身上还带着些许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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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亦飞见他这副模样，于是出言打趣道：“翟匠头，这是今天早上又喝酒了啊。”

翟树林连忙摆手摇头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今天大人说要开会，小人怎敢喝酒误事，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不过这个……昨天还是喝了一些的。”

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原来这匠头翟树林什么都好，为人和善，技艺也精湛，就是有一点，那就是嗜酒如命。平时喝酒就如同饭食一般，是顿顿都必不可少。

尤其是现在岁数大了，平时有了手抖的毛病，本来有了这个毛病，就无法再继续担任制作鸟铳的工匠的，不过如同奇迹一般。这翟树林的手抖的毛病在不喝酒时十分严重，但是在喝了酒之后，反而是一点都不再抖了，打制鸟铳也是不在话下，也因此，这翟树林更有了喝酒的由头。

就算是今天翟树林为了严亦飞开会不误事，早上没有喝酒，但是那一身酒味却还是挥之不去。众人与他多有熟识，都是习以为常，就算是严亦飞也是不以为意。

众人笑完，翟树林尴尬的挠了挠头，也是哈哈的笑了几声缓解尴尬，随后继续对严亦飞汇报道：“小的奉守备大人命令，带领手下七个工匠还有五十六名百姓一起打造兵器，到今天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小的共培养出了十八名鸟铳学徒，现在除了难度最高的卷制铳管的工序之外，其余工序均可以独立操作，这些学徒可以每月打造出一支鸟铳。”

“不过，剩余的三十八名百姓学徒，则是因为天分不够，并不合适打造鸟铳，小的分配了二十七人去打造腰刀长枪，剩下的十一人则是去制造大人发明的定装纸筒子铳。”

严亦飞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在这个年代，能打造鸟铳的工匠技艺要求很高，能从五十六名普通百姓中就培养出十八名鸟铳工匠学徒，一方面说明翟树林确实是技艺精湛，另一方面也说明他确实是用心教授这些学徒了。

不过说到这让翟树林教导学徒，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事情，中间是颇为费了一番周章。

那日严亦飞视察完石城堡内的鸟铳工坊之后，见翟树林打造出的鸟铳确实是质量优良，于是就对翟树林说道：“翟匠头，你的鸟铳打造技艺确实非常出色，我想你们翟家一定有特别的打造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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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说的不错。”翟树林心怀骄傲的说道。

“我想让翟匠头你把这套方法教给这些学徒，最好能详细地写下来，每一个步骤要是能配一些配图就更好了…”

严亦飞觉得好的技艺当然要尽快向更多的学徒推广，培养出更多的学徒，打造出更多的鸟铳怎么也是他翟树林大大的功劳吧。

正要打算开条件的严亦飞却被一向对他十分恭顺的翟树林出言打断了：“嗯……很抱歉，小的不能这么做，请守备大人恕罪。”y

严亦飞闻言则是很惊讶地问道：“为什么翟匠头？”

严亦飞作为一个后世人，见过了后世无数师傅带徒弟的传帮带行动，他觉得这是一个很自然、很合理的要求啊。

翟树林则是正色对严亦飞说道：“守备大人有所不知，我们翟家作为世袭辽东匠户，从洪武末年开始，到今天已经二百多年了，我翟家虽然只是一户区区匠户，但是我的先人代代为大明边军制造兵器，抵御蒙古和建州鞑子，虽然作为匠人不用直接上战场杀敌，但是这二百多年来，我翟家殁于边事的族人也是有多达二十有三位，现在还得算上小人的家眷”

说着这种惨痛历史时翟树林居然还在微笑，语气也十分激扬，这让严亦飞心中生出了敬佩之意，即使翟树林作为工匠，在大明社会中处于最底端的地位，在读书人看来，他们这些匠人和娼妓或是盗匪地位差不多，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匠人也没有放弃他们心中的家国情怀，在这一点上，他们甚至要比很多饱读圣贤书，深受朝廷恩泽的高级文官要强上许多。

“小人小时候，我的父亲就一再叮嘱，我翟家这二百多年能够吃上饱饭，靠的就是手中这一手匠人的技艺。”

翟树林缓了缓，继续说道：“守备大人对小的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就是小人为大人而死，小人也绝无怨言。大人任命小人为这些工匠的头领，小人也自然会对这些学徒的技艺加以指点。但族中流传的这些技艺诀窍乃是我翟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族规在上，这些技艺只能传给我族的男丁，绝对不可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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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泄露，还请大人海涵。”

说完翟树林就普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不出声了。

严亦飞闻言先是呆了呆，因为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此时工匠的这种技艺传男不传女的思想竟然如此根深蒂固，对于这种封建思想，严亦飞很不以为然，一家一姓闭门造车地摸索效率很低，而且也很容易失传，无论从发展还是保存的角度看，打破封建壁垒把知识共享才是高效和科学的。

不过这种道理严亦飞在这个年代是无论如何都讲不出的，就算讲出来翟树林也难以理解的。当然，严亦飞也从来没有想白得翟树林的独家技术，于是他赶忙将翟树林扶起来，对他说道：“翟匠头，你误会了，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要平白得到你翟家的独家技术的，我有一些想法，翟匠头你可愿意听一听？”

翟树林的脸上闪出了一丝好奇，对严亦飞说道：“小的愿闻其详。”

严亦飞说道：“翟匠头，我是这样想的。首先，这些分配给你的百姓中，你可以挑选出有天赋的，作为你翟家的弟子，我会为你们举办一个正式的拜师仪式，我也将亲自作为你们拜师的见证人，这是其一。”

“其二，我之前承诺给你们，每制造出一门合格的鸟铳，则奖银五钱。而这些你教出的学徒，他们每制造出一门合格的鸟铳，他们的五钱赏银中，我将拿出一钱银子给你，作为他们拜师学艺的费用。”

“其三，用到你翟匠头技艺的鸟铳，我将以官方形式命名为翟式鸟铳，我刚才所说的第二点，你的子子孙孙都可以享受，如此你可是否还担心你翟家的技艺失传，造成子孙后代无法立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