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1 / 1)

自闭青年回忆录 七幽 1893 字 2023-10-02

五年级的时候,又有一批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同学,听说是因为他们的村小上不了五年级所以只能来镇上上。

开学的第一天,有一个同学在班上就极为活跃,在班里到处走动,和每个人都大声说话聊天。他在班里算偏高的,穿着时尚,留着偏分头,一双眼睛带着杀气,走路都带风。坐在那边安安静静的我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时的男同学一般都是留着寸头,就我留的头发最长,一般不长到把耳朵都遮住了不会去剪,脸又长得还算白净。

“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是你妈……”

顿时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那同学也感觉很没面子,怒怒地对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你连他都敢惹,等下他下课不打死你……”

旁边新转来的同学提醒我,他们是同一个村小出来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就被他欺负,他们在他面前都得低头。

那时候的学生少,我们班的男同学都住在同一个寝室。下晚自习到寝室的时候,他就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并警告了我。

“跟你说,你以后可别这么牛逼,不是看在新开学,我早打你了……”

我也没给他好脸色,表示我不怕他。

旁边的室友连忙跑过来劝架,这才阻止了一场胜负早已见分晓的斗殴。很明显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在经验上我毫无打架的经历,在实力上我更不如他,无论是块头还是力量都没人家的大。

在后来的学习与生活的相处中,我们也彼此了解。他叫林,是单亲家庭,他跟着他母亲生活,或许是他母亲的赚钱能力比较强又或许是他母亲想给他更多的爱。在吃穿用度上,他比我们班大部分同学都要好。他也了解到我是班里的“困难生”,学习还算得上努力的,语文算是我的强项,班级考试的二三名总是我。

而总是拿第一名的是“波”,他个子小小的,单眼皮,身形瘦弱,看起来像个猴。我们有一段时间关系处地很好,是睡在一个床铺的兄弟。我第一次吃到花生油的味道,就是他从家里带到学校来,分给我们尝的。后来因为兴趣爱好的不同,我们就“分手”了。

李梨老师在给我们报完名之后,就没继续做我们的班主任了,我们的班主任换成了一个男老师。他五十岁左右,地中海发型,脸型饱满圆润,肤色偏棕黑,有些啤酒肚,戴着眼镜的样子像极了“”,所以我们私底下都叫他“老毛”。

“老毛”在给我们上了几天课后,在一个晴天的上午第二节课,告知我们李梨老师要调到县里去教书了,今天就搬走,让我们原来那些是她教的学生下去操场上送她。

我们下去排成几队,只见一辆白色的小货车停在操场上,后面的斗里放满了她的东西。能看到有棉絮,有成包成包的衣物,架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床,最后用绳子横竖拉着固定在货车上。

她弄好后,停下来跟我们告别。

“以后要好好学习,听班主任的话……”

有些同学早就在队伍里哭了起来,包括一些男同学,他们是从一年级起就是由李梨老师带班的,感情也相对是深厚一些,自然是有些不舍。不像我,我就和她相处了一年,虽说我没好好学习的时候总是被她教训,被她叫去办公室打耳光之类的。对她说不上恨吧,也没有爱。所以她的离开,我的内心几乎没有一丝波澜,我也不可能懂得他们为甚么会哭,为什么那么不舍。

告别完之后,李梨老师坐上了车,车往坡下开去,我们目送车辆离开,然后“老毛”就叫我们上课去了。有些同学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一直在那边啜泣。

自此之后,“老毛”就成了我们的班主任,也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我的数学成绩在班里算中游水平,一般就考十分。

我记得有一次随堂测验,考的是关于真假分数的那一章节,我得了9分。老师叫我上去,让我看着他批改,批改到我错误的地方,就要批评。

“这个这么简单都错了?比大小都不会了?……一些难题做错了,我不怪你,这么简单你都错……”

“看错了……”

“看错了?这么粗心,这么粗心……开始考试前我还提醒了,叫你们做完好好检查,好好检查,你就是不听,不听……”

随后,我被他扇了两个耳光,脸被打得通红。

“回去!”

我红着青痛的脸回到座位。

“得九十二分还要被老毛打,太过分了吧……”我的同桌表示不理解。

其实我也有点不理解,从分数来看,这个分数是在我能力之内的,我不应该被批评。但是在老师看来,一些简单的问题,由于你没有仔细做,最后还没检查出来,然后做错了,就是大问题,他就会感到非常生气。

语文课依旧是“憨豆先生”上的,他会在课上叫我们上黑板听写生词,叫我上去的时候,总要评价一下我写的字。

“小七同学写这个长柄字,带有撇和竖的笔画会把他们写的很长,有点特点……”

我的字是跟我姐姐学的,我经常在家里看我姐姐的旧书,看到上面的字,觉得写的好,便刻意模仿,然后我的字也写得像她一样了。

每次考试,他也会点评一下。小猪的作文还是班上写的最好的,只是他的基础题做不好,前面的词语填空组词什么的拿不到高分。

“要是小猪能在字词和诗句上下点功夫,把平时学的课文好好记记,分数可以上一个档位……”

语文老师每次考试发试卷之前,都会自己做好奖励。他会把一些作业本设置成奖品,用红笔在封面写上一个大大的“奖”字,考班级前三名的可以上台领作业本,就以此来激励我们。而我总是能上台领奖的那一个,而另外那一个就是“波”。

正经上课的时候我们总是心不在焉,而老师这时会讲些题外话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语文老师讲过他去深圳打工的经历,说那段时间学校里的好多老师都不正经上课,跑到外面去上班去了,他也是其中一个。在坐车去深圳的途中,客车上经常会有打劫的人,他把钱藏在袜子里,藏在鞋垫里,能因此把钱留下来不被抢去……

数学老师在一次讲解完一道关于男女比例的题后,顺带数落了我们,说我们班上的好多男同学在成年以后,肯定有好多娶不到媳妇的。下课之后,班里的一位男同学和我走到一起,我们讨论着老师说的话。

“老师说的就是我这种人,我以后肯定是讨不到老婆了……”

“哪里说的是你了,明明说的是我。你看我的耳朵这里,长了个肉蒂……你娶得到的,你现在成绩这么好,以后会有出息的……”

“不是,你看我,我的眼睛里面是红的,一直这样,以后也会这样……”

听其他同学说,他那是红眼病,会传染给人,所以有些同学不大愿意跟他一起玩。但也有不在意的同学,就像我。我们在课间曾一起玩过军棋,游戏规则还是他教我的。

“军旗最大,工兵可以挖军棋,挖地雷。然后工兵又是最小的。司令大,下面就是军师旅团营连排……”

我们叫他“亮”。再后来我们见过一次,是征兵时的体检,到那时他的眼睛依旧是红的。那天在医院结束完所有的体检项目之后,天空下起了雨。那时候天色也有些黑了,我提议打辆三轮车回去。由于当时我已经开始在外面上班,他们还在学校上学,所以我抢着付了车费,五块钱。

再后来,我听说“亮”跳河去世了,是因为他所在的高中重点班学习紧张,家里也给了他一点压力。他可能没承受住,想不开就自杀了。

这时我又想起了小学时的一件事儿。在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亮和别的同学在操场玩儿。突然就有两个家长跑到学校来,拉住“亮”就开始打他,一边打还一边哭,撕心裂肺的,全校都听见了,最后还是老师们把们拉开。不过“亮”被叫去办公室问了好久的话。他回到教室时只见他也泣不成声,或许是委屈,或许是悔不当初,或许也带着点遗憾吧……

听知情的同学讲,“亮”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到港里玩,其他人都下去洗澡了,“亮”因不会游泳没有下水就在岸边玩儿。玩着玩着,他发现不对,那几个人像是溺水了。他试着找木棍伸过去,想把他们拉上来,结果没拉上来。然后他只能大声喊“救命”,跑到别人家里去喊大人来,等大人把人弄上来的时候,那几个男孩已经救不回来了……

而那几个男孩里面,有一个是我们班班长的堂弟。班长是女孩,她叫“芝”。

“芝”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一直都是班长,五年级也是。她总是把头发都梳到一起,扎起来,看起来干净利落。她喜欢唱歌,音乐课合唱时最卖力,在合唱的声音里她的声音尤为突出。她还是班级的升旗手,每个星期一,她和“徐”会出现在升旗台上。

四年级时,我和小猪还算是很好的玩伴。我,小光,小猪三个人在学校总是走在一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体育课一起在学校里“放羊”……不知怎的,当他开始看课外书,并且入迷之后,我们就渐行渐远了。然后他开始带上了眼镜,开始嘲讽小光想象力丰富却“写不好”作文,开始仗着自己有体型优势开始欺负呆哥。

在一个星期五放假准备回家的下午,我和小光目睹了他在寝室欺负呆哥的全过程。凭借着绝对力量,呆哥被小猪压在身下不得动弹。然后小猪用枕头把呆哥蒙住,准备让他好好长点记性。看此情形,我和小光赶紧上前阻止,把小猪拉到一边。

把呆哥脸上的枕头拿开时,他的脸被憋的通红,眼睛已经流了泪。

之后呆哥把小猪告了,值班老师让他们罚站,都站在阳光下晒了几十分钟。呆哥不解,明明是他受了欺负,为什么他还要受罚。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家的厨房的一面墙塌了没修还在继续用着,他开始以此事来嘲笑我,

“你家的天然厨房挺好的嘛,还能一边做饭一边欣赏美景……”

“十万块对你家来说应该是个天文数字吧,我爸爸可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整个百八十万的……”

在一个放假回家的雨天下午,小光和小猪还有我,我们一起走路回家。在路上,他一直挑衅我,时不时用手拨弄我的伞,又把雨靴上的泥水往我身上甩。他知道我拿他没办法,而我,从此以后也只能远离他。

我不明白,那时候的他怎么变得如此有优越感?在那个时候,他还犯有鼻炎,黄鼻涕总是顺着鼻孔流下来,而流下来的鼻涕总是被他呶一呶嘴,然后又回到鼻子里去了。久而久之,人中的两边还会留下鼻涕干巴后的壳壳。我们都没有嫌弃过他,他现在反而觉得自己高我一等了。

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比人和猪的区别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