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p>
赵福生认同的点头：</p>
“这属于你的天赋。”</p>
张老头儿听不懂什么叫‘天赋’，但他隐约觉得赵福生是在夸奖自己，不由得意的挺起了胸膛，点头：</p>
“那是、那是。”</p>
“你平日这样干，大概一天能赚多少钱？”赵福生问。</p>
张老头儿就答道：</p>
“一天没有算过，但总归还能有口饭吃，如果是割麻、编筐——”说到这里，他略有些迟疑：</p>
“怎么也要赚个两三文吧——”</p>
“有没有考虑换个事做呢？”赵福生又问。</p>
“换什么事做？”张老头儿一听这话顿时怔住，“我们庄稼人，靠地吃饭，不种地又能干什么呢……”</p>
他有些茫然的说完，突然浑身一抖，想到一个可能：</p>
“大人饶命——”</p>
“好端端的，饶什么命？”赵福生看清他内心想法，却装着没听出他的意思，含笑问了他一声。</p>
“大人莫非是想收我家的地？我家——”</p>
封门村中就是这样。</p>
无论是房子还是田地，都是谁强谁说话。</p>
家中子女多且强悍的，如张老头儿一家这样，一步一步蚕食郭威家的地盘，最终扩大自身的屋子，原因在于郭家弱小，张家强横——充分展现了弱肉强食。</p>
但看似强横的张家与镇魔司相较，张老头儿一家又不值一提。</p>
赵福生收留了郭威，摆明了要帮郭家出头、出气，此时突然提起让自己换个事做，莫非是在暗示要强抢自己的田地？</p>
张老头儿面色大变。</p>
“田地是你的，我怎么会平白无故抢你的？”赵福生笑道。</p>
她的话令得张老头儿心下微微一松。</p>
他与赵福生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昨夜办鬼案相处以来，这位镇魔司的大人年纪不大，却是不怒自威，气势很是不一般。</p>
且她讲信用，几次与他承诺的话都是算数的。</p>
吃了他家一袋粟米，又令孔佑德给了他十文钱——张老头儿脸色青白交错，顿时又疑神疑鬼：莫非是自己收了那钱，引起这位大人不快了？</p>
想到这里，他忍痛要将钱如数奉还，正欲说话，却听赵福生又道：</p>
“孔镇长提到长条镇上税收的问题。”</p>
张老头儿此时提心吊胆，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点了点头，也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p>
“每年四季，镇上都会派人催征税赋，我想了想，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想让孔镇长将你招入镇中，让你负责黄岗村的税收事宜，你认为怎么样？”</p>
赵福生笑眯眯的说出内心的打算。</p>
她话一说完，每个人的反应不一。</p>
武少春不是第一次随同赵福生办鬼案。</p>
但蒯良村鬼案时，他还是个新手，几乎没有他发挥的余地，他全程只听到赵福生盘问庄老七、苟老四的话，后面案子结束也是赵福生的主因。</p>
而封门村郭家的情况不同了。</p>
虽说案件仍由赵福生主导，但武少春也加入其中，郭父所化的灶鬼最后由他收服，那种成就感自然不用多提。</p>
武少春连参与了两桩鬼案，也算品出了一些味儿。</p>
赵福生心思缜密，所说、所问必有原因。</p>
她不是平白无故找到张老头儿问话，而是根据张老头儿爱偷窥、吝啬、小气的品性，才精准的找到他问起红鞋鬼案，并且有所收获。</p>
如今她又突然提起要给张老头儿安排活干，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的拍脑决定。</p>
赵福生为什么要让张老头儿去黄岗村收税呢？</p>
长条镇税收艰难，但差役却世代传承，并不缺干活的人。</p>
这些差役每个都与曹大宗一样，在年少时就随着长辈出门跑腿，与村镇早就熟悉，由他们收税，便知道分寸——主要是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以免惹到硬茬子，到时丢了性命。</p>
可这时赵福生冷不妨说要加人，且派个封门村不相干的老头儿去黄岗村收税……</p>
张老头儿在封门村横行乡里，欺压郭威，但到了黄岗村，他就是个谁都能踩的小虫子。</p>
赵福生前脚派他去黄岗村，第二天他的尸体恐怕就会出现在黄岗村后山的不知名老坟内。</p>
山上坟多，杀人之后将尸体往老坟内一抛，神不知鬼不觉，就是断案如神的知县来了都得头疼。</p>
……</p>
这种种情况都说明了张老头儿不是收税的适合人选，赵福生慧眼如炬，她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的。</p>
如果她明白这一点，仍提出要张老头儿去干这事儿，就证明张老头儿目前有一个特点入了她的眼睛。</p>
武少春很快想到了赵福生先前夸张老头儿的话：属于他的天赋。</p>
张老头儿的天赋是什么？瞎打听，暗地里偷窥，听人东家长西家短的，知道人家里的隐私。</p>
这样一想，武少春很快想到眉目了。</p>
赵福生最关注鬼案。</p>
她目前最上心的肯定是红鞋鬼案。</p>
而红鞋鬼案据张老头儿所说，源于黄岗村——也就是说，赵福生想要派遣张老头儿前往黄岗村收税的契机，探听出当年吴家老财纳妾的具体消息！</p>
武少春猜出了端倪，整个人说不出的舒畅与欣喜。</p>
张老头儿还没想明白内情。</p>
在他看来，赵福生前一刻还在问他平日活计，后一刻又说要让他换个事做，突然说着说着就要让他去黄岗村收税。</p>
他虽说没干过催税，但却一辈子交税，与曹大宗也打过交道，深知是怎么回事。</p>
镇上差役可是一辈子的公门铁饭碗！</p>
张老头儿先是心生贪婪之念，脸上露出光彩，但还没有点头，他随即想通了利害关系。</p>
武少春想得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p>
黄岗村非善地，那里的村民穷凶极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p>
他一个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的老头儿，怎么敢去收那些凶人的税？</p>
“我——”</p>
他心生退缩，正要摇头拒绝，又听赵福生道：</p>
“至于黄岗村的匪患你不用担忧，我此次前往封门村，为的就是这个事。”</p>
她转头看向孔佑德：</p>
“我们下山之后立即前往长条镇，你招揽差役，与匪患相关的所有线索全部记下、画下，之后少春、满周两人跟我进山，我会将这两村附近盘踞的匪寨一举‘打扫’干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