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一定要去。”钟跃民突然变得强硬起来。
周晓白央求着:“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钟跃民郑重其事道:“晓白,我答应你这件事完了以后,我再也不打架了,但这次我必须去。”
周晓白发了脾气:“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位置?现在请你选择一下,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你那些狐朋狗友?”
“你让我为难了,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也不能抛弃朋友。”
“好,钟跃民,你听好,从现在起,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我走了。”周晓白转身欲走。
“你站住。”钟跃民低吼道。
周晓白停住脚步。
“周晓白,你也给我听好,我钟跃民从来不受人要挟,你这套小姐脾气最好别在我这儿使……”钟跃民把一个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周晓白的眼泪滚滚而下,她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
周晓白在大院门口碰到了刚刚搞完恶作剧的袁军和郑桐,她理也没理就抹着眼泪跑开了,搞得两人一头雾水。
“这妞儿受什么委屈了?是不是跃民……”袁军猜测着。
钟跃民阴沉着脸给他们开了门。
袁军笑嘻嘻地说:“我看见周晓白抹着眼泪走的,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图谋不轨把人家得罪了?”
郑桐也坏笑着问:“跟人家动手动脚来着,得手了吗?”
袁军语重心长地说:“哥们儿,你太性急啦。”
钟跃民很烦躁:“我告诉你们,以后谁再和我开这种玩笑,可别怪我翻脸啊。”
“你看,你看,说着说着就急了,真没劲。”
钟跃民脸色阴沉得吓人:“袁军、郑桐,我有点儿不好的预感,这次恐怕要出大事,你们都别去了。”
“那你也别去,咱们都不去。”
“我得去,不然李援朝那儿没法交代。还有,我最不放心的是李奎勇,虽然我和他已经翻了脸,可一想到他可能要为此送命,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钟跃民义无反顾地下了决心。
“跃民,你可千万要留神,但愿别出什么事。”郑桐忧心忡忡地说。
李奎勇怎么也忘不了他和小浑蛋度过的最后一夜。那天晚上,小浑蛋神态自若地一支接一支地吸烟,李奎勇和他争论了很长时间,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李奎勇认为这次和李援朝会面肯定凶多吉少,他建议小浑蛋不要去赴约。而小浑蛋却固执地坚持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老兵”没有几个敢玩命的,从来都是咋呼得响,一到动真格的时候,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李援朝也是个练嘴的,就他那个熊样儿,还真不信他敢杀人。
小浑蛋说:“奎勇,我和李援朝的事该有个了断了,这么拖下去咱们拖不起,害得你连家也不敢回。我希望能和李援朝单练一场,不管是谁输了,就说和算了,世上的事再大也有个完的时候。”
李奎勇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李援朝不敢杀你?再说了,他也不会和你单练,他靠的是人多势众,犯得上他亲自出手吗?这些‘老兵’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他们就算不敢杀你也要弄残了你,何况公安局也在通缉你,‘老兵’放过你,公安局也饶不了你,我看你还是到外地躲一阵吧。”
小浑蛋摇摇头:“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和李援朝都没有退路了,我们谁也栽不起这个面子,早晚要正面交手一场,明天是死是活,我只有奉陪到底了。奎勇,你要是怕事,明天就别去。”
李奎勇最怕别人说他胆小怕事,他暴怒起来:“你别说了,明天我陪你就是了,不就是个李援朝吗,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谁怕谁呀?”
李奎勇只记得,那天夜里四周静得出奇,连往常喧闹的蛙鸣声也听不见了,小浑蛋似乎睡得并不好,李奎勇半夜一觉醒来,还发现小浑蛋在不停地翻身……
那天晚上,郑桐和袁军对即将发生的血案毫无预感,他俩一心一意地要把白天的恶作剧玩完,此时他们正伏在一个亮着灯的窗户下,捂着嘴乐得上气不接下气。
窗户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王主任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个浑蛋东西,你说,你为什么打胖阿姨?”
屋子里传来啪啪打耳光的声音,老三大声地哭起来。
一个音调极高的女声嚷道:“你打孩子干什么?是丑事败露了气急败坏吧?”
“你胡说八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是清白的……”
“算了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从来就是吃着碗里瞅着锅里,你说你,找个谁不行,非找那个猪八戒,是个女人就比她苗条,你倒是不择食,什么猪不叼狗不啃的东西你都要沾上一把……”
王主任勃然大怒:“你他妈放屁……”
屋里传来打耳光的声音。
“姓王的,你敢打我?还反了你啦!你打,你打,今天老娘豁出这条老命跟你拼了……”
屋子里打作一团。
郑桐和袁军捂着嘴,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黑暗中。
那天夜里,钟跃民也没有睡好,他先是做噩梦,梦见李奎勇浑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两人相顾无言,突然,李奎勇一头栽倒在地上……他的母亲和一大群弟弟妹妹无助地围着他的尸体痛哭……钟跃民从噩梦中惊醒,他的心狂跳不已,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嘴里喃喃自语道:“奎勇,我求你了行不行?明天千万别去呀……”
李援朝带着两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广场上,他今天特地穿了一身白色的柞蚕丝军装,显得风度翩翩。他神态自若地点燃一支香烟,漫不经心地向四周巡视。广场附近的几条街道上显得很平静,行人匆匆走过,看不出丝毫异常,一辆15路公共汽车从广场前开过,向西拐进了动物园总站。两个佩戴北京卫戍区值勤袖章的武装士兵从广场前走过,他们在执行正常的巡逻任务,谁能料到,一场震动京城的血案马上就要发生了……
钟跃民昨天夜里没睡好,早晨醒时已经是上午9点40分了,他火烧火燎地骑上自行车飞驰而去,谁知刚骑到百万庄路口,刺斜里冲过一辆自行车径直向他撞过来,钟跃民没提防,被撞倒在地上。他不禁大怒:“谁他妈这么不长眼,活得不耐烦啦?”他怒骂着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一记耳光扇过去,突然愣住了,原来是周晓白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钟跃民明白了周晓白的用意,他恼怒地推起自行车要走,周晓白一把抓住钟跃民的自行车不松手,两人僵持不下。
钟跃民爆发了:“周晓白,你松手,你是我什么人?非要管我的事。”
周晓白毫不示弱地说:“我是你女朋友,我就要管。”
“你管不着,滚开……”
周晓白哀求道:“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死也不松手,跃民,我求你了。”
钟跃民拿起挂在车把上的弹簧锁,威胁着:“你再不松开,我要砸了。”
“你打,你打,你要下得了手就打吧。”周晓白耍起赖。
钟跃民举起弹簧锁作威胁状,周晓白却轻轻闭上眼睛。钟跃民无可奈何地放下车锁……
此时小浑蛋和李奎勇正并排一步一步地走进北展广场。
李援朝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小浑蛋,用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香烟。
小浑蛋和李援朝相隔几米远站住,两人静静地对视着。气氛越来越紧张,空气也仿佛停止了流动。广场附近的几条街道上,突然出现了很多穿军装的身影,这些身影正在无声地向这里聚拢过来,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
小浑蛋平静地说:“李援朝,我来了,你我今天来个了断吧。”
李援朝把烟头一扔:“我还以为你会带着帮手来,怎么,就你们两个?”
“本来我想一个人来会会你,可我这朋友非要陪我来,这样也好,让奎勇当个证人吧,你我的恩怨不关他的事。”
李援朝轻声说道:“既然来了,恐怕就谁也走不了啦。”
小浑蛋面无惧色:“李援朝,你要是条汉子,就和我一对一地单练,让别的人都让开。”
李援朝冷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这些人不太喜欢逞匹夫之勇,那是头脑简单的人干的事。小浑蛋,你害怕了?”
“我要是怕就不来了。告诉你,要是你今天把我杀了,也就算了,要是给我留口气儿,下次我杀你。”
李援朝脸色骤变,地雷在人群中大喊:“援朝,别和他废话,大家上啊……”“老兵”早已红了眼,纷纷亮出刀子,围了上来。
小浑蛋拔出刀子向李援朝扑过去,李援朝后退几步,身旁的同伴们护住他。
小浑蛋和李奎勇背靠背持刀向外,摆出拼命的架势,地雷等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持刀一步步向前逼近。
此时,在离这里约两条街的百万庄路口,钟跃民和周晓白还在僵持。
钟跃民无可奈何,又心急如焚。他口气缓和下来:“晓白,你松手,别耽误了我的大事。”
周晓白急得快要哭了:“跃民,我求你别去,就算是为了我,行吗?”
钟跃民气急败坏地使劲掰周晓白紧抓自行车的手,周晓白低头在钟跃民的手上咬了一口,他疼得缩回了手。钟跃民真急了,他顾不了许多了,拿起弹簧锁在周晓白的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周晓白疼得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钟跃民骑上车就跑,周晓白一把没抓住,钟跃民跑远了。
周晓白绝望地大哭起来:“钟跃民,你这个浑蛋……”
广场上,血腥的格斗已进入白热化状态。小浑蛋和李奎勇挥舞着刀子企图夺路而走,李援朝等人哪里肯放过,他们一窝蜂追过马路。
小浑蛋和李奎勇刚刚冲过马路又被一伙人迎头截住,两人左突右冲,作困兽之斗。
身中数刀的小浑蛋还在用手中的刀子进行反击,他浑身是血,步履踉跄,渐渐体力不支……
李奎勇的腹部也挨了一刀,他捂住腹部流出来的肠子跌跌撞撞地企图杀开一条血路,刀光一闪,他的肩部又被砍了一刀,鲜血涌了出来……
小浑蛋不断被刺中,他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刀。
李奎勇的视野中天旋地转,展览馆塔尖的天幕背景变成了一片血红色……失去气力的小浑蛋不断被刺中,追杀者一刀一刀凶狠地刺向小浑蛋,他的身体在刀光中剧烈地痉挛着,最终颓然倒下。
李奎勇还在跌跌撞撞地跑,几个追杀者紧追不舍。这时钟跃民骑着自行车赶到,他声嘶力竭地喊:“奎勇,我是钟跃民,快往我车上跳……”
李奎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蹿上钟跃民的自行车后架,脑袋无力地伏在钟跃民背上。钟跃民拼命蹬着自行车逃避着追杀者,一个追杀者将手中的菜刀向钟跃民掷去,菜刀在空中翻滚着,从钟跃民头上掠过……他终于载着李奎勇逃远了。
李援朝手下的人杀红了眼,纷纷推起自行车要追,李援朝挥手制止住他们:“你们看清了,那是钟跃民……”
钟跃民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找到了一部电话,他的手哆嗦得厉害,手指半天也插不进拨号盘的孔里,电话里终于传来周晓白的声音:“喂,哪一位?”
“晓白,是我,你听我说……”钟跃民语无伦次地说。电话被挂断了,话筒里传来蜂鸣音。
钟跃民固执地重新拨动电话号盘。
“晓白,你千万别挂,我有急事要请你帮忙……”
话筒里没有声音,周晓白在沉默。
“晓白,你在听吗?”
周晓白平静地说:“你说吧。”
“我在医院里,我的朋友受了重伤,正在抢救,我需要钱,你能借我点儿钱吗?我一定会还你的,求你帮帮我,求你了。”
周晓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马上去。”
钟跃民如释重负地坐下。
1968年6月在北京发生的这场血案,震动了京城所有的顽主。以往顽主们都把打架斗殴当作一项时髦的活动,很少打出人命来,即使偶尔出现死亡事件也属于失手造成的,顽主们的主观意识中没有杀人的动机,而李援朝策划的这场血案,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杀人案。事后经法医检查,小浑蛋身中几十刀,当场毙命。李奎勇受重伤,胸部中刀造成血气胸,腹部被刺穿,肠子等内脏流出体外,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也难逃一死。尽管小浑蛋恶贯满盈,血债累累,但毕竟是人命关天,于是公安局迅速行动起来,李援朝等数十人被捕。别看这些“老兵”平时狂妄骄横,但没几个人有进监狱的经验,一旦面对经验丰富的预审员,没有几个能扛住的,于是纷纷互相揭发,越咬事情越多,又导致了很多人被捕。京城的“老兵”一时噤若寒蝉,有的人逃往外地躲难,有的干脆金盆洗手重新当起乖孩子。
钟跃民和郑桐、袁军等人也受到公安局的注意,血案发生后的第三天,钟跃民和郑桐、袁军等人正在客厅里交谈,这时两个警察上门了。
警察仔细询问了他们的名字和住址后,又迅速地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笔记本说,听钟跃民和郑桐、袁军等人的名字一点儿也不陌生,虽然没见过他们,却早已如雷贯耳了,今天可是个机会,得好好谈谈。
郑桐和袁军一见警察进门本想借故逃走,没想到这两个警察很热情地挽留他们,两人无可奈何地坐下。郑桐的嘴甜,张嘴就叫“警察叔叔”,一个警察听得浑身不自在,连忙制止:“别,别叫我叔叔,叫得我浑身不自在,咱们还是拉开点距离好。”
郑桐一副老实孩子的表情:“行,那我可就没大没小、不讲礼貌了。警察同志,我们可都是老实孩子,从来没跟你们打过交道。对了,我好像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和你们打过一次交道。”
警察注意地问:“嗯?一年级时,你犯什么事了?”
“是这样,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正巧碰见一个交通警察,我二话没说就把钱交给警察了,当时那个警察把我夸得直脸红,说我拾金不昧,真是毛的好孩子……”
警察知道上了当:“行了行了,你不用再说了,咱们说正事吧。大概你们也听说了,这次北展广场上发生的杀人案已经牵扯了不少人。据有人揭发,你们都参与了这件事,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核实这件事。”
袁军说:“警察同志,你可真高抬我了,我天生就胆儿小。不瞒您说,平时我见我爸和我妈打架都躲得远远的,我爸特别喜欢摔茶壶,我妈喜欢抄笤帚疙瘩,一开打我们家就鸡飞狗跳,真他妈的瘆得慌……”
钟跃民只要没什么把柄让人抓住,他向来是喜欢和警察耍贫嘴的,他神秘兮兮地说:“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们几个都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孩子。这些日子我们在等待分配,实在没有事情做,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我们一商量,便成立了一个组织……”
一个警察马上注意起来:“嗯,成立了组织?好,就说说这件事,你们成立了什么组织?谁是头儿?”
钟跃民故作谦虚:“不好意思,他们选我当头儿,我也没有推辞,我们的组织叫‘扶老携幼志愿队’,专门站在大街上帮助老人和孩子过马路。我们的组织成立两个月来,大家都干得挺起劲,除了袁军同志有时发些牢骚,认为自己吃亏了,别的人表现还是不错的。当然,我们对袁军同志的错误思想也进行了批评教育……”
警察打断他的话:“钟跃民,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每天都在学雷锋做好事,是这样吧?这就怪了,据我了解,你们几个在这一带都是出了名的小流氓,打架斗殴、抢帽子、扒衣服,什么都干,不然,我找你们干吗,我总不至于是吃饱撑的吧?!”
郑桐插嘴道:“警察同志,你不能光听街道居委会那帮小脚儿侦缉队胡说八道,这些老娘们儿成天张家长李家短,纯粹是闲的,我们也不能堵住她们的嘴,只好由她们去说吧。”
一个警察仔细看看郑桐,说:“我看这里就你能说,小嘴儿挺好使嘛,那我问你,5日那天中午11点前后,你在干什么?请你详细地回忆一下。”
“那天我在家帮我妈做饭,后来我妈让我去买酱油,我买完酱油回来看见两个老头儿在墙根儿那儿下棋。也赖我嘴欠,给一个老头儿支招儿,一下就赢了,另一个老头儿不干了,非拽着我要跟我下一盘。我没办法,只好跟他下,后来我给老头儿来了个马后炮,老头儿的老将动不了窝儿了,老头儿就想悔棋。这时我不干了,和老头儿吵了起来,我说,‘您这么大岁数悔棋,好意思吗?就这样给我们年轻人做榜样……’”
警察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简单点儿,你是说那天中午你在和老头儿下棋,是不是?”
“对,第一局我赢了,那老头儿输急了眼,死活不让我走,我又连赢了他两局才回家,刚到家我妈就抄起锅铲要打我,说等我酱油等了两个多钟头……”
警察真烦了:“我说你怎么这么贫?你不用再说了,我问你,谁能证明你当时在下棋?”
“那老头儿啊,他能证明。”
“那老头儿住哪儿,叫什么?”
“哎哟,这我就不知道了,谁下棋之前还问问对方的姓名和住址?这不是有病吗?反正那老头儿经常在墙根儿那儿晒太阳,你要到那儿去等,也许能碰上。”
警察说:“行啦,你签字吧,我可警告你,你要是不说实话,一切后果自负。”
郑桐仔细看着谈话记录:“哟,您怎么净是错别字呀?‘支招儿’的‘招’字应该有个提手旁,您这是‘召唤’的‘召’,还有……您这字也太帅了点儿,我怎么不认识?跟阿拉伯文似的。”
警察火了:“你哪儿这么多废话?我警告你,再臭贫我就告你妨碍公务!”
钟跃民凑过来:“是不是该我说了?”
一个警察翻了翻笔记本说:“你的事情我们已经大致掌握了,据李援朝等人交代,那天你去晚了,等你到时,李奎勇已经受了重伤,他是蹿上你的自行车才免于一死,是这样吗?”
“这基本是事实,不过那天我可不是去打架的,我听说北展广场有人要打群架,我想去制止一下,结果碰上李奎勇,他往我车上一蹿,紧接着一把菜刀就擦着我头皮飞过去了,吓得我差点儿尿裤子。不过,这也算是救人一命吧,同志,这应该算见义勇为吧?你们公安局能送我一面锦旗吗?上面写八个字就行了——临危不惧,英雄本色……”
“你想什么呢,我们公安局送你锦旗?你倒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告诉你,我们今天是来找你核实情况,你要是有所隐瞒,我倒有可能送你一副手铐。在我们的调查结束之前,你们哪儿也不许去,要保证随叫随到,我们随时有可能找你们,听见没有?”
钟跃民点头哈腰道:“我愿意接受组织的审查,党的政策我懂,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是不是?”
两个警察站起来,合上笔记本。
袁军忽然觉得受了冷落,怎么没人理他?也太不拿他当回事了。
他殷勤地站起来说:“警察同志,你们怎么没问我呢?我正想和你们汇报一下那天我在干什么。”
“那天你确实没去,这我们清楚。不过,袁军,你也不是只好鸟儿,我在审讯中多次听到你的名字,虽然你当天不在现场,但这件事与你也有牵连,你的问题,咱们以后再谈。总之,你们要保证随叫随到,要是找不到你们,就以畏罪潜逃论处,后果你们都清楚。”
郑桐问:“那我们的‘扶老携幼志愿队’怎么办?还让不让我们学雷锋了?这样很容易造成误会,明明是出去做好事,却落个畏罪潜逃的恶名,你真让我们为难。”
“郑桐,你又臭贫是不是?你不要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几块料早在派出所挂上号了,什么坏事都少不了你们。我可把丑话说在前边,下次要是让我抓住什么证据,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那个年龄大一些的警察教训道:“你们不要满不在乎,这次的杀人案可是震惊全城了。李援朝的胆子也太大了,小浑蛋就算该杀,那也是政府的事。如果当时把他扭送到公安局,李援朝他们还会受奖励,可他们竟把小浑蛋杀了,这下性质就变了,你们好好想想,要从这件案子上吸取教训。”
钟跃民等人把两个警察送到门口,殷勤地告别:“真是人民的好警察啊,眼看着我们都到悬崖边上了,还不顾个人安危地探出身子要拉我们一把。多悬哪,弄不好没救成我们自己也掉下去了,真该好好感谢你们。你不知道,平时我爸说我都梗脖子,可今天你们这一席话,噌的一下,就说到我心里去啦,语重心长啊,我心里暖融融的。我知道,党和人民是不会抛弃我们的。二位走好,我不送了,再见!再见……去你妈的,玩去吧。”
钟跃民关上门,三个人得意地大笑起来。
李奎勇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他睁开双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钟跃民,周晓白、袁军、郑桐站在病床边。
钟跃民握住他的手:“奎勇,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昏迷整整一天一夜了,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你别说话,听我说。”
李奎勇微微点点头。
钟跃民轻声说:“你看,郑桐和袁军你都见过,这是周晓白,我的女朋友。”
周晓白向李奎勇点点头:“你好,请安心养伤,跃民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们会帮助你的。”
李奎勇点点头。
钟跃民见李奎勇脱离了危险,总算是放下心来,于是又开起了玩笑:“这次多亏了晓白,要不是她偷了她爸的钱,我们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够这么多钱交你的手术费。晓白真是高手,一出手就把她爸钱包给偷出来了。”
周晓白娇嗔道:“去你的,那是我爸放在抽屉里的钱,你说谁偷钱包?”
郑桐插嘴:“当然不能说是偷,多难听呀,应该叫‘顺’,这就顺耳多了。”
这几天,钟跃民想了很多,他想起他和李奎勇童年时的友谊,想自己为什么要整天打来打去的,像中了邪。他已经答应了周晓白,从此再也不参与这样的斗殴了,因为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没意思透了。
钟跃民握住李奎勇的手,他只说了句:“奎勇,咱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李奎勇点点头,用力握了握钟跃民的手,他的眼中闪出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