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寒注意到,那里的卷轴已然堆成了小山。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方未寒看得很是眼馋。
“说吧,还有耐心等我这么长时间,看起来你应当是胸有成竹了。”
石当流亲自为他沏了杯茶,推到了方未寒面前。
“老师,有人要杀我。”
方未寒沉痛地说。
“上原王氏?”
石当流端起茶杯,掀起杯盖问。
“是拜火神教。”
“哦,我还以为是王暾要杀你。”
石当流瞥了他一眼。
“既然是拜火神教的事情,那你为何不去找萧伏威,反倒是来折腾我一把老骨头?”
方未寒:“……”
你这老家伙怎么看上去不太乐意啊?
他可知道自己这个老师不是什么严肃的人,年轻时候还靠着自己的一手好字在长明城花天酒地过一段时间,还是白嫖的那种。
但在朝堂上混的时间长了,能够一步步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肯定是有他的一套生存哲学的。
这石当流的生存哲学便是主打一个混字。
混字很精辟,通俗来讲就是和稀泥的艺术。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偏袒。主打的就是一个混日子。
你们爱怎么闹我都不管,反正我石当流要的就是自己的名分,除非危害到了帝国的安危,否则我的态度一定中立。
偏偏这石当流自身的天赋还相当出众,年纪轻轻便已经突破了五行登神大关,修行这么多年之后,修为更是在五行一道上独步天下,没人想得罪他。
方未寒曾经和谢令婉、萧槿等人一同上过石当流奉命开办的私塾,和他的关系相当不错。
他十分钦佩自己老师这种混日子的人生哲学以及他处理两大阵营斗争时的态度。
“老师,这事情没你不行。”
见石当流不配合,方未寒继续虚空画饼。
“那拜火神教这次动手的是个六转。”
老头愣了一下,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看了方未寒一眼。
“六转?”
他颇有些无趣地摇摇头,从方未寒身上挪开视线。
“拜火神教会派六转的人前去杀你?他们看上你什么了?”
方未寒:“?”
这老头是几个意思?话里话外就是我不配呗?
虽然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没准是看上我的人品和潜力了呢?”
方未寒迅速转移开了话题。
“老师,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这忙你帮不帮吧?”
他深知石当流打太极的深厚功夫,要是让他再磨一会,说不准他就改变主意了。
“看在学生这么多年对你始终恭恭敬敬的份上,我难道不值得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
方未寒声泪俱下地说道。
老头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抬了抬手。
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方未寒托起,强行解除了他行礼的姿势。
“事关重大,你肯定不止喊了我一个人吧?还有谁?”
石当流问道。
好家伙,这都被你发现了。
“还有陶大人和萧大人。”
方未寒如实回答。
“呵,三打一,看起来你小子挺怕死的。”
石当流评价道。
“所以老师你是同意了?”
方未寒试探性地问道。
石当流不置可否,转而继续去拿自己刚才写好的卷轴,似乎是想要再欣赏欣赏。
看他这副模样,方未寒心知这件事情大概率是稳了。
毕竟想要在这老家伙嘴里听到一句完全肯定或是完全否定答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方未寒抢先一步,从石当流手中抽走了他刚写的那卷金刚经。
“两天后的正午时分,城南十里庄。我在那里恭候老师大驾光临。”
他拿着卷轴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学生告退。”
“把卷轴拿来。”
石当流哭笑不得地喊了一声。
但方未寒像是没听到似的,身形一溜烟地就消失了。
“唉,这小子……”
年迈的帝师大人有些好笑地自言自语。
他还记得自己七年前开办的私塾的那段时间。
本来石当流只是为了应付皇帝和世家的命令才答应出任的私塾先生,并没有对于自己能够教出什么好学生抱有希望。
世家子弟的整体素质摆在那里,朽木不可雕也。
但这毕竟是一个能够和下一任的世家族长打好关系的机会,石当流还是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
事情倒也和他预想的没有多大区别。
阴狠而气量不足,明哲而胆量欠佳,愚笨而不自知,猖狂而罪于人。长明城的千年世家根本没有几个能够看得过眼的继承人。
但也有例外。
比如谢令婉。
石当流在见到这位陈郡谢氏的大小姐的第一面便赞不绝口,后来谢令婉的表现更是佐证了他的判断。
聪敏绝伦、通晓得失、进退有据,而且还有很强的大局观和隐忍气度。
这绝对是陈郡谢氏千年来的最佳继承人,即使她的女子之身也阻挡不了她执掌陈郡谢氏。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而谢令婉和方未寒的关系,石当流也是看在眼中。
对于这位大周的广陵王,石当流的保有的态度更多是可惜大过于欣赏。
若他非身在皇室而是生于世家,他定然会大有作为。若他非与谢令婉羁绊如此之深,他的处境定然会比今日好上千倍万倍。
按他预想,方未寒大概会在某一天悄然消失,这是必然的结局。
但石当流又错了。
方未寒最近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方式几乎解除了他面对的所有危局,甚至个人声望也达到了如日中天的程度。
这一切……在一千年前已经上演过一遍了。
“天命……难不成真要复苏?”
苍老的夫子低声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