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速度极快，温折雪带着方未寒在一个时辰内返回了长明。</p>
长明城内无须她的保护，少女化作星尘飘然离去，打算去给瑜沫找些甜点。而方未寒则是径直前往裴阶的住处。</p>
今日休沐，裴阶大概率没有在将作监衙门上班，应当是在自己家中研究东西。</p>
当方未寒敲开大门之后，果不其然，他在院子中找到了正在干活的裴阶。</p>
“方兄？你不是带兵去荆州了吗？”裴阶见来人是他，很是意外。</p>
“我特意回来一趟，是来接你的。”</p>
方未寒将自己大概的想法和裴阶言明，并提出让他与自己一同去荆州的想法。</p>
“方兄需要我，阶自然尽全力。”</p>
裴阶直接答应下来，没有一句怨言，转身去寻笔墨纸砚。</p>
“我这就修书一封，向衙门请假。”</p>
方未寒心中感动，说：“这次多谢你，我做主，给伱开将作监的十倍薪俸。”</p>
“不必如此，方兄对我有知遇之恩，今日阶之举，皆为自愿，无关薪俸多寡。”</p>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p>
“呃……那阶只好却之不恭。”裴阶只得答应下来。</p>
“小五，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和广陵王殿下去荆州！”</p>
“好的，师傅！”盖小五兴冲冲地答应道。</p>
小家伙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长明，一听这次能够去荆州玩，兴奋得不能自已。</p>
方未寒走出庭院大门，等待着两人收拾完毕。</p>
他正打算掏出明月芦花水水群打发时间，便听得街角的方向传来一阵骚乱。</p>
方未寒循声看去，发现那动静似乎是一队金吾卫弄出来的。</p>
一家店铺门前，货品散落一地，金吾卫和几个人发生了争执，周围已然围拢一圈看热闹的人。</p>
金吾卫？</p>
他皱皱眉，走到近前，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准备听听发生了什么事情。</p>
“我们是陈郡谢氏的人，你们想干什么？”</p>
这家店的掌柜似乎不在，其中一个小伙计壮着胆子，上前喊道。</p>
“陈郡谢氏？那就对了。”领头的金吾卫冷笑一声。</p>
“我等接到诏令，陈郡谢氏中有人贪赃枉法，借朝廷之由头中饱私囊，现奉命查封陈郡谢氏的财产店铺！”</p>
“金吾卫办事，无关人等，立刻回避！”</p>
听得此言，周围的人群立刻爆发一阵窃窃私语。</p>
“什么？陈郡谢氏？不是上原王氏吗？”</p>
“你懂什么。这些世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管它谢家王家，都该死！”</p>
“金吾卫，做得好啊！”</p>
“这都是公主殿下的功劳！老夫就知道，这位殿下有明察秋毫之能！”</p>
人群散去，方未寒按下斗笠边缘，默默地随着他们一同离开。</p>
他拿出明月芦花。</p>
果不其然，谢令婉的消息赫然在目。</p>
谢令婉：“刚刚结束的朝会上，方棠亲自下了诏令，指责谢晗与谢苞失职误国，责令尚书府严查此事，同时命令金吾卫查抄陈郡谢氏在长明城中的全部财产。”</p>
谢令婉：“具体受到牵连的资产数量尚未清点完毕，虽然情况依旧在可控范围内，但形势依然严峻，我必须安抚所有与陈郡谢氏有生意往来的世家。”</p>
萧槿：“这方棠疯了吗？她到底想干什么？！她是不想和我们合作了吗？”</p>
谢令婉：“暂时还没有明晰她的用意。”</p>
谢令婉：“我正在前往谢府的路上，当务之急是稳定所有人的信心，否则陈郡谢氏恐将会失去在雍州的影响力。”</p>
谢令婉：“不用担心，我能处理。”</p>
谢令婉：“我能处理。”</p>
婉婉……</p>
方未寒收起明月芦花，沉默地走回裴阶的庭院，不时有金吾卫的游骑策马奔过他的身侧。</p>
作为天下首富的陈郡谢氏，在长明内的资产总额何其众多。要想将其全部查封，必须发动左右金吾卫的全部力量。</p>
“动作快！动作快！”</p>
“金吾卫办事，都让开！”</p>
金吾卫的吼声隐隐约约自远处传来，揉碎进冬日的烈风中。</p>
他走到裴阶的院落门口，停下脚步。</p>
沉默片刻，方未寒一拳打在身边的墙壁上，砸出一圈蛛网般的裂纹。</p>
“妈的……”</p>
他颓然地站在原地，抬起手抓上自己的头发，一瞬间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p>
方未寒靠着墙壁，仰头看着天空，阴沉色的云像是香炉里的灰。</p>
“你没事吧？”</p>
云纾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侧，担忧地说。</p>
她从未见过方未寒的这副模样，似乎自从他和自己认识以来，方未寒总是积极乐观的，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会坦然面对。</p>
哪里像现在这样颓丧，不像是感念敌人的强大……倒像是怨恨自己的无能。</p>
“我没事。”方未寒轻声说。</p>
方未寒很担心谢令婉。</p>
他知道，倔强的少女从不把真正的困难告诉他。</p>
她隐忍了七年，受尽风霜，才终于扳倒自己的父亲和二叔，在群狼环伺之中抢夺回陈郡谢氏的大权。</p>
即便遍体鳞伤，她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自己却没有奢求过丝毫回报。</p>
从来没有。</p>
人心之中都有一杆秤，而在天平的两端，他们两人在这段感情中付出的代价从来都不对等。</p>
方未寒曾经在心底发誓，即便受到再多的伤害，也不会让这个称呼自己夫君的少女有任何的闪失。</p>
可是如今……他却违背了这个诺言。</p>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p>
“云纾，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冷静的人。”方未寒说。</p>
“我知道，可是你……”云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p>
待在方未寒的身边时间长了，她更能清楚地认识到，谢令婉在方未寒心中究竟是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p>
方棠选择对陈郡谢氏动手，已然触碰到了他的逆鳞。</p>
“唉……这都是什么事啊。”少女的心中也很不是滋味。</p>
当裴阶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方未寒。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在门口稍稍等待了片刻，什么都没有做一般。</p>
“先去南门周氏车行那边等着我，我去处理一点私事，很快就到。”方未寒说。</p>
“好。”裴阶并未多问。</p>
目送着他们两个向南走去，方未寒则是走向了相反的方向。</p>
他要去东宫。</p>
今日的长明城分外喧哗，四面出击的金吾卫将整个城池搅弄得鸡飞狗跳。几乎每隔数十步，便有一家陈郡谢氏的商铺遭到查封。长明的百姓人心惶惶，缩在家中，关闭大门，生怕自己成为这些金吾卫下一秒处罚的对象。</p>
方未寒的身边不知跑过了多少金吾卫的士兵，他逆流而上，所过尽是孤僻萧条。</p>
他走到东宫的正门前，没有解下自己的斗笠。而只是亮出了腰间的白泽符。</p>
“帮我通传公主殿下，说方未寒求见。”</p>
方未寒淡淡说道。</p>
“广陵王殿下？”门口的几个鸾台卫有些惊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