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怜平时给人一种邻家小妹的感觉,说话细声细气,笑起来的时候很甜美。此时她那张瓜子脸红得象三月海棠似的。
杨禹将她放在矮榻上,正要先看看她的脚,这时小九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道:“郎君,庄先生来了,庄先生来了。”
“庄先生,哪个庄先生”杨禹奇怪地问道。
“还有哪个庄先生,郎君出使北魏时遇到的庄先生呀。”
“啊!真的人在哪”
“小怜,你先歇着。”杨禹噌的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跑,小九追在后面说道:“郎君,庄先生在二堂。”
杨禹闻言,直奔二堂,果然,二堂里,庄无忌抚着山羊胡,正在和太原翰林斋的掌柜林忠在说话,庄无忌背后,还站着一个庄晓蝶。
“庄先生,这些日子我是无时无刻不期盼着您啊,你可总算来了,太好了,哈哈哈……”
庄无忌和林忠相继起身,一同向杨禹作揖,杨禹一边还礼一边笑道:“庄先生折煞我也,杨禹实在不敢当,庄先生快快请坐,太原至此千里迢迢,加上兵荒马乱的,着实不容易,庄先生一路辛苦了。”
庄无忌颔首道:“劳杨使君挂念,我们是经由河套过来的,那边还算平静,加上有林掌柜照拂着,倒也无甚大碍,倒是杨使君,不到一年时间,便拿下秦州四郡之地,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啊。”
“庄先生谬赞了,侥幸而已,侥幸而已。”
杨禹和庄无忌打完招呼,不忘对林忠道:“林掌柜,劳你跑这一趟,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庄先生是四郎的贵客,林忠能护送庄先生,是林忠的荣幸,谈何辛苦,四郎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林忠便先告退了。”
“嗯,好,那林掌柜先下去好好歇息。”
林忠再次作揖,才退出去。杨禹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才回转。
一旁的小九出来说道:“郎君,庄姑娘一路车马劳顿,我让人先带庄姑娘去梳洗歇息吧。”
“小九你赶紧去准备热水,让庄先生父女沐浴更衣,再准备些酒菜,我要亲自给庄先生接风洗尘。”吩咐完小九,杨禹这才回头对庄无忌父女说道,“庄先生,小娘子,后面请。”
庄无忌也不客气,起身道:“杨使君请。”
当初在打下襄武时,杨禹便给庄无忌去信请他来秦州,说实话,杨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几个月过去了,杨禹几乎忘了这件事,万万没想到,庄无忌竟然真的来了。这让杨禹感觉有点像做梦一般。直到小九他们把酒菜摆上桌,杨禹与庄无忌对坐而饮时,杨禹还感觉有点不真实。
庄无忌大概是心里有事不吐不快,没动几回筷,便道:“杨使君不准备回援关中”
杨禹微微一怔,叹道:“非不救也,实不能也。”杨禹放在酒杯,仔细给庄无忌讲解秦州眼下所面临的内忧外患,包括不得已准备让嘲风挑动百姓,揭发地方豪强以便筹粮度过眼下的难关,这种事也没隐瞒。
庄无忌不动声色地听到最后,才道:“使君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有些事情,不在于能否做成,而在于做没做。回援关中之事便是如此,使君不但应该回援关中,而且应该亲自带兵回援,以彰显使君之忠贞仁义。”
听了庄无忌的话,杨禹不禁暗暗感慨,庄无忌这样的人物,看待事情的高度就是不一样,站在秦州的角度来说,秦禹新拉起来的军队成分复杂,有长安新招募的新兵,有姚艾的降兵,有秦州各坞堡豪强的私兵,加上刚刚逃到秦州的难民,眼下刚刚打散整编,军心未稳,特别是各坞堡的豪强,心里怨气正重呢,加上现在手上无粮,士兵连吃都吃不饱,这时候出兵救援关中,实在不是时候。
但无论如何,杨禹终归是刘裕帐下参军,当初西征秦州时也得过刘裕武器粮草的资助,此时长安被围,杨禹如果坐视不理,秦州本地人出于自身利益考虑,还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秦州以外的人看这件事,未免齿冷,杨禹也必然给人留下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印象,这对杨禹今后的发展非常不利,这大概就是庄无忌的思维逻辑。
“庄先生,实不相瞒,我也一直在考虑回援关中的事,但一来众人皆反对,二来秦州实在没粮了,须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啊。”
庄无忌不为所动,接着说道:“成大事者,不可凡事从众,该乾纲独断时,便要有乾纲独断之魄力,至于粮草的问题,一,可因粮于敌,二,可多挑选母马随行,以马奶为辅粮。出兵也无须太多,但这个态度必须要有。”
靠,果然是高人,千艰万难的事,一到庄无忌这里,马上就能给你挑出一条明路来,杨禹连忙起身,向庄无忌躬身施礼,以表谢意。
结果哪曾想庄无忌还没完呢,只听他继续道:“除了回援关中一事,使君欲挑动百姓揭发地方豪强这步棋更是臭不可闻,使君岂不闻多行不义必自毙乎”
杨禹有些尴尬,无奈叹道:“我何尝不知道此事甚为不妥,只是眼下秦州实在筹不出粮了,若不如此,二十多万难民衣食无着,秦州必然大乱。”
庄无忌老神在在,端起酒杯自饮一口,然后抚须道:“使君可知郑庄公诛叔段之事”
杨禹一怔,庄无忌这种人绝不会无的放矢,他于是细细咀嚼起庄无忌的话来。
郑庄公的母亲姜氏打小不喜欢郑庄公,一直希望让郑庄公的弟弟叔段来继承国君之位。在郑庄公继位之后,姜氏仍不死心,先是要求郑庄公把叔段封在京邑,大臣们进谏说:京邑人口众多,物产丰富,比都城还大,不可作为遮弟的封邑。郑庄公对大臣们说:这是我母亲的要求,我不能不听啊。于是把京邑封给了叔段。
叔段得到富庶的京邑后,加上有姜氏的支持,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不把郑庄公放在眼里。
郑庄公一次次忍让,促使叔段的野心日益增长,他不顾民生,不断加固城池,囤积粮草,训练甲兵,加紧扩充自己的实力,让京邑的老百姓苦不堪言。
后来叔段甚至让两个属国听令于自己,这已经与公然造反没有多大差别了,大臣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反复劝说郑庄公。
郑庄公却说:我母亲想要这样,我哪里能避开这个祸患啊。郑庄公表面上虽然这么说,但暗地里却一直在做着准备,等叔段与姜氏准备里应外合,夺取都城时,郑庄公拿到了姜氏与叔段勾结的证据后才突然发难,一举平定了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