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去给爷爷送水。我看见木马组的其他的农户,人家光着肩膀,一件汗背心贴在晒黑的身上,农夫的肩膀上和手臂上的肌肉起伏可见。与父亲形成鲜明对比。关键是,人家农户同样在大暑天干农活,人家的表情上就没那么凶恶。还是爷爷的表情最温和,爷爷勤劳和任劳任怨的精神,影响了我的一生!
不管我什么时候去田里,爷爷看见了我,他的眼神都在表达着对我的爱,也是对这个家的爱!(我的鼻子又酸了,眼眶里的泪水又禁不住涌出。)所以我总是想看到爷爷的面庞,希望他永远健康!
到了傍晚,好像还没用脱粒机脱粒,而是用凉盖打的,用凉盖打也一样能把谷粒从谷穗子上脱粒。再用杨叉掀起新鲜的稻草,堆在塌子前面。
忙活的差不多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爸爸的怒火终于熄了好多,他从房里拿出几块钱,对我吩咐:“去,给爸爸买瓶啤酒,再拿个皮蛋。”
我刚要下去,奶奶叮嘱:“爱儿,黑哒再去,外面还看的到,屋场上的人看到了个儿要讲嘞!你咧收电费”
“咧叫不啼涩!”父亲不以为然,于是我下去了。
我走在公路上,有邻居在一起聊天,看见了我。我不敢和他们对视。我有时候去xx嫲嫲的店儿里买,有时候去上面霓嘎老妈店儿里买。买完东西,我就抱着啤酒瓶手里又握着皮蛋回家来,他们在我背后议论,我也听到了。我不理村民的嘀咕,回来也不会告诉父亲。
我回到家,爸爸说道:“你也喝点儿啊”
“哦。”我也喝到了啤酒。
皮蛋被父亲剥了,用辣椒搓烂了,他吃的很惬意!
第二天,天不亮,父亲就起床去干农活了。他恨不得一天时间要把农活干完,但恰是如此,越发不能持久。
我估计不会超过0天。几天后,同样是天不亮,父亲就出去了,因为他要收电费去了。起清早就出去了。
一年四季,365天,父亲一共在家多少天我认为不会超过2个月。我清楚的记得,后来的日子里,某一天,但我记不清是楼房修之前还是楼房造了之后,有一段奶奶和父亲的对话。早上,看见父亲夹着公文包刚要出去,他难得在太阳晒满塌子之后才动身的。还没出塌子,他穿着一身体面的军装,把手插在裤兜里,胳肢窝夹着公文皮包。奶奶看见了,问他:“爱儿,你一早身到哪里去的”
父亲不耐烦的回道:“么嘚”
“你嘀田里!”奶奶谨慎的喊道。
“田里……”父亲不知道说了个什么,反正是不负责任的话!
奶奶质问道:“你个人要吃饭他!”
父亲接下来的回答可以说总结了他的年轻力壮,他有力的反驳奶奶:“您看我一年四季在屋里吃了几餐饭嘀!”
奶奶一跺脚,反应也很快,又质问:“你还有娃儿!”
父亲反应也迅速,他嚷道:“娃儿娃儿哪么x啊讨米啼啊!”
当时父亲喊出这话,我就在塌子里,而且站在奶奶的身边。“讨米”的意思就是做乞丐。
我的心里又怕又恨。我猜测,万一爷爷倒下,父亲他会这样狠心的。
晚上,我端着饭碗跑到父亲房里看电视。黑白电视一会儿在幺叔房里,一会儿又在堂屋里,有时候又是在爸爸房里,位置不固定的。
我在房里就听见奶奶严厉的吩咐妹妹:“双腿要并拢,坐好!以后坐椅子的时候要试着点儿,不把椅子坐烂哒!”
奶奶的态度对妹妹十分严厉,她不许妹妹对她有丝毫违抗,妹妹其实也从不违抗奶奶。可是,那个坐下去的姿势,这也是奶奶对我的要求。为了逃脱这种不坐坏椅子的要求,吃饭我几乎不在一起吃。独自一边,把腿伸直,吃饭的时候很干脆的坐下去,感觉不受约束也舒坦啊!
在父亲房里,我有种抹不去的恐惧感。
中午,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我战战兢兢的过着每一天。
奶奶小声郑重的叮嘱过我:“不到外面去,外面有人给你饮食,你千万不能要……”
奶奶的话对我发挥了作用。
周家湾离我们木马组其实很近,很长时间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长大了之后才知道就在周家嘴的后面,那个湾里就是。自三岁之后,我们一直没有和母亲娘家来往了,我对母亲的娘家人充满陌生,有名“舅舅”的人要给我在店儿里买果冻,我也拒绝。我只知道表哥表妹他们叫“嘎嘎!”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外婆是什么印象,也没兴趣知道。说到亲戚,印象里只有伯伯和大幺。
如果不是去田里,我们兄妹几乎不出门,天天待在家里也安全。我感觉我们兄妹有种特殊,外面的孩子们享有的自由,我们是没有的。而我的丰富想象力和不知疲倦的思考我猜他们是没有的。可我还是羡慕别人的家庭,我看见塌子前面的人家,他们家里也都是有孩子的。那同样土墙屋的底下,生活的孩子们,晚上一定睡的很香!
我变着法儿的欺负妹妹,在父亲的两门柜靠墙那边有个小空间,我用粉笔就把欺负妹妹的手段当时写在了柜子侧面。想必被母亲也看见了。我自己不讳言,想起来真是扎心!
妹妹哀求我:“哥哥!”
我担心妹妹会想不开。欺负妹妹也改变不了我的现状。
有天伯伯来赶场,我赶紧靠近伯伯,意思是和她一起去姑爷家里。
伯伯说道:“么嘚你要到伯伯屋里啼是不是嘀”
“回来!”奶奶看见了喊道。
我不,伯伯下坡,我就挨着她了。伯伯见我不肯回头,向奶奶说道:“他要到伯伯屋里去就给他去,再赶场带他来。”
就这样,暑假我去了伯伯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