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四节(1 / 1)

寒假林茜回到家中,母亲正为欣欣的婚事发愁。母亲本来就是个操不了心的人,但凡心中有点事她就几天睡不着。见到林茜就对林茜抱怨道:“你看这个灯也该换了,家具也没布置好,还有好多东西要买啊。”

林茜说:“客厅里的灯你喊欣欣安就是了嘛。”

一说到喊这个儿做事,母亲就不放心,皱着眉说:“他笨手笨脚的,把东西还整烂了哩。”

林茜就问:“汪哥呢”汪哥他们要等到过年才放假。汪哥到了政府机关,越是节假日越是忙不过来。何哥也是靠不住的,他一般是不得来做这些事,他家的事他常常还要靠着他的兄弟或是哥去帮着做。妈说起自己的亲家就是何哥的妈说过,这个何老二原来在乡里时柴灶不好烧,他们老三,就是他的弟弟给他把灶砌好了,他还嫌砌得不好烧,跑到妈面前说:“你们老三乱弹琴,砌的灶烧都烧不燃。”妈就教亲家母说:“你就说老二不乱弹琴,喊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做。”他没做,后来还是他大哥去给他砌好了。

母亲就说:“你干脆把张志明喊来帮忙,他弄这些东西来得快。”

现在母亲想张志明的好来了。林茜打到党校传达室,居然找到他了,说了欣欣结婚需要他帮忙,他马上就答应过来。离婚的时候张志明想的是看离了以后能不能又重新在一起,他一直是存着复婚的想法的。

他来了后林村问她:“那个女的晓不晓得呢”

张志明说:“哪个理她。”他的口气里根本就没把那女的当回事。所以女人尢其要注意,你首先要有自我,否则,你越把男的当回事,他越不把你当回事。

张志明擅长收拾屋子,这一点恰恰是林茜弱项。他来以后就着手布置新房。家具咋个安,客厅里的灯要换成新的。这个欣欣做事是一点都靠不住的,喊他去买了几箱酒,三轮车司机是把酒搬上了楼的,只需要从门口再搬到家里了。但就是这点事他都做不好,欣欣只顾提着上面,没把下面兜住,,哗啦一声,酒就掉在地上,几瓶大曲酒就被出脱了。母亲刚骂了一句:“你咋那么笨呢”话音未落,,父亲就进门了。见到父亲回来,母亲马上改了口,说:“我手滑把酒打了。”

写到这里,林茜想起张涵的事,那天张涵想要大吼一声,林茜就教育他说:“你吼起来要影响人家。”张涵咋个办,他把自己的耳朵捂住要吼,以为这样人家就听不到了,林茜忍俊不禁笑得肚子疼,笑过后对儿子说:“你这就叫掩耳盗铃。”涵不知道掩耳盗铃是啥子意思,但是他凭直觉晓得这不是一句赞扬他的话,他马上转移矛头说了句:“张志明掩耳盗铃。”再过一周张涵在党校耍了过来时,林茜对张涵说:“张涵,你不叫张涵了,你重新给自己起个名字呢。”张涵起的啥子名字,他对妈妈说:“我就叫掩耳盗铃。”

林茜心中就想,这个母亲一直不能理性地对待欣欣的事,她一直做的都是掩耳盗铃的事。就是后来这个儿子一次次地当着众人对她破口大骂后,她仍然不悔悟。这次她又成功地替欣欣遮掩过去了,只是张涵不知道他们外婆的苦心,张涵在旁边说了句:“舅舅打烂了。”幸得只有林茜听懂了他的话,要不然,家里又是一场暴风雨。

布置好了,然后就到女方家中去接人。张志明找学生找了辆面包车,来回跑一趟三百块钱。去接人有个讲究,去的人数要是单数,不能是双数。张志明算女方的亲戚,他是小红的表哥。男方这边林茜何哥,欣欣三个人出动。临到几个人要走时,母亲却喊着林茜说:“张涵放到这儿我们哪带得了啊,你们一起带起走。”张志明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林茜心中也不高兴。为了欣欣结婚的事母亲让林茜把张志明喊来帮忙,本来两人也离了,他没得义务再帮你这个前舅子的忙,母亲却一天都不愿意带张涵。大姐看不过去了,阻止母亲道:“人家要去接人,你喊人家把娃娃带到,人家咋个办嘛,你带不到我来带。”

车行在路上后张志明对林茜说:“你妈也太过分了,平时没带过张涵一天,我们这次还是在帮她的忙啊,她都不愿意带一天。当时如果大姐不开腔的话,我硬是就把张涵带到,喊我们家里头的人带到就是,我们转来又接他。”

张志明的家就在公路边,接新人来回都要走那里过。不管怎么说,就是离了婚很多年,张志明家中的人对张涵都是对得起的,没得哪一个人对张涵不好,说话口气都没得哪个重一点。

听张志明这样说,林茜就劝他:“你跟她怄啥子气,她从来都是懒惯了的。”林茜母亲在娘家时就是么女,她比舅舅小了二十岁。中间还带了好几个,但活下来的就只有两兄妹。舅舅前几年走了。舅舅和母亲两兄妹十多年没来往,都是后来母亲生了大姐后,经朋友劝解,才开始走动的。原因说来就话长了,舅舅本来刚解放时就是国家干部,已经入了党的。当时他作为工作组成员下乡搞土改,舅姆当时已经有了表姐了,男人出事死了。舅姆找上舅舅,反正不知怎么回事,舅舅就和这个地主的遗孀好上了,还利用工作组成员的身份给舅姆家谋取了很多好处。但这个事情很快就暴露了,舅舅的母亲就是林茜几姊妹的外婆,本来在当地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丈夫早死,留下孤儿寡母都没在娘家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极要面子的外婆气得上了吊。当时母亲还只有十多岁,因为家中父亲和她的外公都是文化人,母亲一早就读了师范学校了。外婆死这个事情当然让母亲把她唯一的哥恨到骨髓里去了,在外面读书几年还有后来耍朋友结婚都没告诉这个哥。后来两个女儿生下来后,经过母亲的好朋友王家淑劝解,母亲和舅舅家开始走动,要不然,母亲一个亲戚都没有。舅舅出来后,和害他进去的女人结了婚,这时表姐都好几岁了。舅舅两口子都在编椅子家具的竹器社里上班。刚解放那些日子,生活过得还是异常艰难的。舅姆本是个大户人家当家的,长得仪表不俗,哪怕后来上了年纪,也是气度非凡的。日子难也要过,舅母在城边上开了边边角角的小块地,种些瓜果添补家用。当然时不时也要骂舅舅,但两个人还是算和谐地过了一辈子。表姐不是舅舅的血脉,但表姐和舅舅的关系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出来,表姐一口一个伯伯,真的是当成了自己一家人。

母亲对做菜这些事情都上不了手。在林茜十多岁时,过年时几家人都聚到舅舅家中,,母亲做样子也会走进厨房问舅母:“有没得啥事要我做”舅母总是说:“快出去陪客,这儿没得你的事。”

舅母是个能干人,但凡是接待客人,她是很麻利地就做出两桌了,母亲长期不做家务的人,什么事情都插不了手,舅母哪看得上她做什么,不过,十几个人,不能只是做事,母亲说话摆龙门阵还是很不错的,当然基本都是母亲陪客,不动手。

母亲一直不会做菜。娃娃小时有婆婆在家中做,婆婆一边做饭,还一边给娃娃背诗,林茜对婆婆的印象是可以把红楼梦中宝玉哭灵的经典片段唱出来,在背诵韩愈的那首: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涌蓝关马不前时,她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两手还比划出马在雪地里寸步难行的艰难来。虽然母亲成天在几个子女面前数落婆婆如何不是,但是林茜心中知道自己在没有幼儿园可读的情况下,是婆婆对自己完成了诗词的启蒙教育的,因为后来多学了些心理学,知道了一个人性格形成中有两个因素最重要:是童年在什么样的氛围中成长,童年是性格的母亲,林茜童年生活中婆婆念的诗文与别的家庭中只知道算计钱那真的不是钱能计量的。2是以后的环境。林茜后来的环境再怎么不济也是诗书之家,钱不多,但在单位上接触的知识分子之外,林茜在社会上还接触了不少体力劳动或是技工型的人,她从不把自己的朋友局限在一个小圈子内。

在婆婆老了后,二姐刘敏在家中待业几年,洗衣做饭的事基本二姐包了。待到二姐要出嫁时,父亲从山里回来了。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他既爱买菜又爱煮饭,母亲就更不做了。父亲在县中上班时,中午不回家吃饭,母亲天天中午就吃点开水饭,就着泡菜就将就过一顿,直到后来她把身体吃成了低血糖,她都懒得做菜。

林茜说过母亲几次,母亲很不耐烦。她觉得你是我的女,没有我哪有你,没得我生养你,你还没得今天。

母亲的势力也是很明显的。汪哥原来是干部学校的校长,母亲每当这个当校长的女婿回来时,一口一个汪校长喊得让人听了不起鸡皮疙瘩就怪了。汪哥是当校长的,给他送礼的也多。汪哥对家中也够慷慨的,逢年过节,大包小包的往家中拿,母亲对这个女婿就另眼相看,一次过年,三个女婿都在,她唯独给汪哥扯了套西服料子。何哥说话很直,当时何哥就说:“我们这个长相本来就不是穿西服的料。”张志明当着母亲的面不说,但是背后还是有看法,他对林茜说过:“你妈硬是做得出来,就是偏爱汪哥吗也该背到我们嘛,她一点不回避还专门做给我们看。”

其实凭心而论,母亲在前几十年是一点也不势利的。那时她在乡里的学校教书,她和乡里的农民关系极为融洽。她也乐于做事,母亲种了好多地,栽了好多菜,那时娃娃小,吃不完,她就把菜送给乡里的人,乡里的农民也常常给她送东西,什么荞面啊,糍粑之类的东西,这是乡里人才做得出来的。乡里的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关系都很融洽,常常是一家人做了荞面,全院子的人都要沾光。母亲就自告奋勇地从坛子里抓出一大碗泡菜,放些油炒了作为面的调料。这些年的母亲是快乐的,乡里的人和她无话不谈,哪家人生了小孩吃了好多个蛋这些事,她都一清二楚。常听母亲讲有个李福华,做事情是一把好手,她在月子里一天吃几个蛋,从来没有吃够过,她满月那天,对母亲说:林老师,我生了几个娃娃硬是没把蛋吃够过,今天你看到我硬是要把蛋吃够。于是这个女人用乡里舀水的瓢装了满满一瓢鸡蛋,那么大一个瓢少说装了二十多个鸡蛋,她一边烧着火,一边往锅里打鸡蛋,硬是把二十多个鸡蛋吃完,才算吃够了。母亲乐于助人是有名的。当时常常有知青下到乡里来,母亲经常都会让娃娃送些微东西去的,那时候家家都穷,林茜父亲的工资高点,虽然有四个娃娃,在乡里,林茜家里的生活还是算比较好的,实在没送的了,就是泡菜,母亲都会送了去。尤其是知青遇上考学校或是招工这种事,母亲更会显出她的好心肠来。母亲在乡里文化程度是最高的,要给人写鉴定非她莫属。母亲从来不会整人,她写鉴定时都会把知青写得表现很好,就是遇上成分不好的人,她也会想方设法写他如何自己表现好,与家庭划清界限。所以那时候林茜就没有见到母亲对外人还有尖酸刻薄的时候。林茜觉得母亲实在还是个可爱的老师。只不过母亲一直和婆婆搞不好,当然中国的婆媳关系本来不好处。婆婆帮着带大了几个孙子孙女,功劳应该是不小。但母亲想的是这个婆婆弓腰驼背的,让母亲觉得很没有面子。过了很多年,在二姐刘敏五十岁生日时,父亲给二姐在扇子题了几首诗,最后落款是:念琛老人。林茜不明白为何叫念琛老人,母亲说了句:“你们婆婆名字有个琛,所以你爸要怀念她。”这时不知母亲醒悟没有,血缘关系哪是外力能切断的,哪怕是夫妻一场,到后来夫妻也可以形同陌路,但母子关系是不能选择的,你何苦花功夫要人为地改变这种关系,随便你花了好大功夫,都是徒劳无益的。

林茜几个人到女家去接人,只是出门时碰到了死人出殡。汪哥很会解释:“遇到硬货要发财。”这几个人去接人没什么阻碍,但是家中却开了锅。

争吵是由大姐引起的。大姐天生一付菩萨心肠,在那儿担心:“西妹没给小红说过欣欣得精神病的事,万一欣欣哪天出了啥事,不是把人家女孩害了。”

母亲撇下嘴,满是不屑地说:“她一个乡头女子,找到我们这家人,她想还想不到哩,她都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还嫌这嫌那。她屋头也不是没得疯子,她妈跑了的时候,她爸还疯过一阵哩。”

父亲还是怪不该有这个儿子,说:“这娃是个收债的。我有个老朋友的儿子耍了个朋友,他儿子要吹了,那个朋友不肯吹,他儿子就把人家推到河里淹死了。为了保护儿子,我那老朋友去自首,说人是他推到河里去的。”

大姐说:“那他不是要判死刑啊”父亲回答道:“念他是自首,判了无期徒刑。”

大姐不解地感叹道:“这人咋那么瓜呢,人家不愿意了,分手就是了嘛,哪有强迫逼着好的道理。”

父亲这时对母亲说:“我给你说哈,你这个儿子若是出了这种事情,我们就把他送到监狱里头,我才不得代他受过哩。”

母亲不高兴了,白一眼父亲说:“现在好端端地说结婚,你咋个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呢”

父亲从来说话不会注意方式方法,他才不管你爱不爱听哩,有啥子他就要说,经常都是他说了转身就忘到后脑壳去了,你听了的人心里还气半天没气过,这就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言六月寒。父亲这时又说:“家里头有了这种神经病,你还想啥子吉利。只是他一结婚,我就要给他说明,他们带不得娃娃,我都已经犯了历史性错误了,未必让他继续再犯。”

大姐好言相劝道:“你只有说这两年他不带娃娃,咋能让人家一辈子不带娃娃呢”

“老子就要断子绝孙,”父亲猛然间大吼一声。母亲每次一听到父亲发脾气就只有躲到一边不开腔,但这次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和父亲对干起来:“你以为欣欣弄到这个样子,全部都该怪我说,你就没得一点责任,要说惯实你比哪个都惯实。他读中学,你天天给他拿蛋去,隔天拿瓶银耳,那是哪个拿的,”

话音未落,父亲打断母亲的话说:“那些都是你弄起喊我拿的。”

这个儿子确实是共同惯实出来的一个结晶。像林茜几个姐妹,平时一般是见不着蛋的,只是过生日的时候才单独能够吃一个蛋。

母亲又说:“那次银行那个女子,其他条件都好,还不是你打得破锣,说人家嘴巴又大了,鼻子还是塌的,”

听到这里,大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们尽在这儿争这些做啥子,还是想下以后的事。”

父亲说到欣欣就咬牙切齿:“以后,还不晓得扯成啥样子。小红没得工作,欣欣那点钱够啥子,我们这是找些虱子在脑壳上爬,找个媳妇来供起。这个儿咋不提到我呢,大学毕业,连个朋友都找不到,还要人介绍,想当初,追我的人好多,”

话没说完,母亲吃醋了,白父亲一眼说:“就是,找你的人排了好长,现在你走到街上吗,还有好多人跟在你身后哩。”

父亲年轻时爱好广泛,尤其擅长唱京剧,还可以反串旦角。母亲认识他,就是他在台上演穆桂英,一用力,把头上的野鸡羚子扯断了,父亲拖着一根野鸡羚子演完了一场戏。那时父亲是个知名人士。除了唱戏,后来母亲调到乡里时,让他去挑水回来,半天没人影,母亲以为他掉到井里了,打发个女儿去看,才发现井边上围了一大圈人,父亲在中间给这些人讲故事讲得带劲得很,完全忘记了挑水这回事。父亲是三国,水浒都烂熟于心,什么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事,随口就可以讲许多历史上的典籍出来。但是在现实中,父亲一直就不怎么得志,因为他是一个热情但却偏激的人。好呢,好上了天,一贬一个人,一下就可以把你贬到一文不值。听母亲赞扬他,他就得意起来:“就是,现在走在街上吗,按流行的话来说,回头率还是很高嘛。”

母亲却不是真的在表扬父亲,她是在逗父亲的,这时趁父亲得意之际就说:“人家回头看你,你以为是你长得伸展说,人家是看你衣服的亲家打错了。”方言说的亲家打错了,是指的衣服扣子扣来错起了。

话一出口,母亲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大姐本来正在喝茶,一听这话口里的茶喷出来,捂住嘴笑,张涵不明就里,也跟着笑,还直说热闹。

母亲说:“她过来我去找下廖姨,她在街道工厂负责,看她能不能把小菊安进厂里去。”廖姨是妈娘家的远亲。父亲说:“他的麻烦还多。小红是农村户口。现在买个城市户口花几千块钱,他哪年买得起。我先给你打招呼,我只管结婚这一次,二天这些问题少找我哈。”父亲专门对母亲说,母亲不理他,父亲又喋喋不休地说,直说得唾沫四溅:“结了婚还不晓得好久才有房子,他们把寝室占一间,二天刘锦和西妹回来住哪些呢”

母亲反感地说:“你口水都溅到我脸上来了。”

大姐劝说道:“你这三室一厅的房子他住一间有啥子嘛,多两个人还热闹点。现在他没得房子,你喊他到哪里去住嘛。”

父亲才不管那么多,高声说道:“去租嘛。”

大姐就给他分析:“你说得简单,租房子不要钱吗,再便宜的房子租两间也要一百多块钱嘛,我们有几时回来,实在我们回来住不到了,就到刘敏那里住两晚上也没得啥子嘛。”

二姐就回答说:“就是,我那儿去住就是了嘛,她们一年回来得到几次,随便咋个我们那儿住得到,实在不行进修校的房子还可以住的嘛。”

二姐现在在进修校当工人,这还是靠了父亲的关系。二姐刘敏当时接妈的班是分在乡里学校的,后来父亲原来的同事调到进修校当了校长,父亲一说想把二姐调到他那里,那个校长满口应承下来,只送了两瓶剑南春,就调去了。她们原来的校长气得捶胸顿足,说他还不如一个工人,一个工人都进城了,他一个校长还没进城。这时候,家庭背景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有点人脉的家庭与你没有一点人脉的家庭,起点就不一样了。乡里的想进城,进了城还想找个好单位。

二姐的福气不是一般的好,何哥是乡里老师,他只有工资没得几个奖金。但是他的哥哥和弟弟都有钱。尤其是何哥的弟弟何安华,这在八十年代就是金县出名的能人。他本人是医生,在县城胆肾结石专科医院当院长。这个何安华人聪明,还发明有治疗胆肾结石的专利产品,那时的存款就在百万以上了。何哥的母亲见自己的老二一家是工资最低的,凡事都顾着他们,基本上这个何婆婆在的时候二姐家从来不买水果,都是婆婆从两个儿子那里直接提过来就是。二姐单位分了房子,要交钱了,老太婆一下子就给他们提了八千块钱过来。把要交的钱一下拿来了,并说好久有了好久还。后来何三哥自己在单位买了片地,给自己单位职工一人修了套房子,直接把二姐一家拉进这个群里,二姐又有了套房。这套房如果按市场价后面就要几十万,但当时只是象征性地出了几万块钱。虽说是小产权房,但再怎么讲,二姐两套房子都是何哥家帮忙,与许多想在城里立足的人挖空心思想有一套房的人不一样,二姐的女儿人没长大就已经有了两套房了。二姐有了新房子后,彩电是大哥送的,大哥是财政局开车的。冰箱是老三给的钱,何哥买冰箱时专门要挑着贵的买。装修房子的地板砖是何哥的妈何婆婆出的钱。何哥在家中是受惯了接济的,有一年,三个女婿加上欣欣在家中打扑克,何哥一人是赢家,几个人直打到早上四点过。但是何哥才睡到六点就起来了。起来这么早做啥子,他要到老三家去拿烟,第二天他要请客。他自己不抽烟,从来也舍不得自己买两包烟,遇到要吃了就到老三家去拿。每次他拿了烟过来,客人到他家,他都要先打招呼,让客人先把那些散的抽了再开整的。幸得都是请的自家人,都晓得他那德性,没得哪个生他的气,他还要补充:“我请客从来没花过烟钱,都到老三那儿拿就是了,他那儿病人送的烟酒这些吃都吃不完。”

当时张志明对汪哥就说过:“这个人咋这么抠呢,昨晚上他还赢了的,烟都舍不得买两包。”

汪哥摇头说:“考惯了,他还是个老实人,啥都要拿来说。”

结婚总共摆了八桌,女方来了两桌。后来母亲在林茜面前抱怨说:“她倒别脱,就几床棉絮就过来了,哦,还有一口袋花生,乡里头打发女就这样子的说。”

欣欣后来就在小红面前说:“你们家一分钱都不给你,你就只一个人就来了说。”

小红说:“乡里头的规矩是你过一千元,我们那边就拿两千。你礼都没过,是不得拿钱过来啊。”

欣欣跌足道:“你早不说有这个规矩,早晓得吗我借都借几千块钱给你们屋头拿去嘛。”

婚礼过后,小红的姐姐看了她的新房,心中气不过,回去找她父亲发脾气:“我们命苦,活该在乡里头挖地。妹妹是跳到福窝里去了。她这下到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只有吃泡菜。”她父亲只说了句:“这是各人的命。”小红的姐撒泼打滚闹了一场。但是两家人的不和谐从婚礼上就看出来了,男方家中的人都一个个衣着讲究,女方家的亲戚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脑。

张志明帮了忙,又回到他自己的那个家了。父亲看到前女婿来帮忙以为林茜离婚是打假叉的,实际林茜是很早就明白和张志明的裂痕是两个人等级的差别。如何调和得了呢。张志明身上林茜找不出一点欣赏的地方,说专业,两人都是哲学系毕业的,教一样的课,没有互补,又没有情趣,当然更没有甜蜜,这样的日子比味同嚼蜡还无味,有句话讲的是:情死于无趣,爱始于无惧。林茜和张志明的婚姻真正是死亡了。而欣欣的婚姻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