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整个司正府都处在忙乱之中，当然这是掩藏起来的，穿过花厅，穿过长廊，穿过巨木掩映的小路，石还出现在芷君面前，这一路上，他碰到了不下一百个侍女和下人。

见到芷君的时候，她正在吃饭，硕大的桌子上摆满各种肉食，肥的瘦的不见一点绿色，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荒兽的大腿足有腰粗，在她秀气的小嘴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余光看到石还，她示意性的招招手，桌子上还有两条大腿，桌子下面，一根啃完肉的骨头棒子上全是牙印。

知道是好东西，石还不客气拿起一根，上手少说有三十斤，咬了一口，筋道不难咀嚼，汁水丰盈，一口下肚，重要的是一股暖流直冲四肢百骸。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石还腾出半张嘴，含糊问道。

芷君点点头，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向旁边努努嘴，又专心吃起来。

石还微微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司徒好人。

司徒好人微微一笑，刚要拿起另一根大腿，却见一把闪亮的匕首贴着他的指尖就插在桌子上，芷君一手继续吃着，一手握着匕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司徒好人讪讪，有些懊恼的说道：“这魁兽独居，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了这一只，几年都难得见到另一只了，一共就四条腿，你一个人吃三条，何况你这种吃法，暴殄天物啊。”

芷君不为所动，依旧专心的啃着。

司徒好人无奈的端过来另一盘烤肉，伸出食指在一寸高的地方轻轻划过，就见一大块流油的烤肉整整齐齐分成了小块，他又拿起一根签子，一块一块放到嘴里。这吃饭，相比于芷君要文雅的多了。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司徒好人慢慢的嚼着，一边嚼一边说。“御前大比今天就要开始了。”

“御前大比是全国范围内的选拔人才，只要年龄没过了二十岁，都可以去参加，参加的方式说起来也很简单，无论是从哪里出发，只要能在一年之内赶到都城玉湖城，就算是通过了初选。”

石还微微一愣，这算是什么规则。一年之内石还也算是对大理国的地理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但是一年之内到达玉湖城，委实算不上什么挑战，何况这么粗糙的规则，有好多漏洞可以被人利用。

司徒好人似乎知道石还的想法，问道：“是不是觉得很简单是不是觉得有捷径”

石还老实的点头。

“你能这么想也对，但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你以为上面的人会想不到吗”司徒好人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可能你不知道，御前大比可不是只有我们大理国有，大荒无数国，所有国家都有，而且大比的规则，都是一样的，甚至有些小国，因为国土面积太小，不惜花费巨大代价也要借用别国的领地完成这种规则，你可知道原因”

不知道，石还摇头。这样的规则对他来说有些难度，对那些没有走过出生地，没有经历过大荒的少年人来说难如登天，但这样的规则对于那些有大城市背景的人来说就是儿戏，比如芷君这样的，不单单是自身实力超群，司正有足够的力量让她安然无恙的到达都城玉湖。

“不错，若是只是为了到达玉湖城这样的目的，那选出来的一定都是各大家族的人。”司徒好人说道：“但是，这是御前大比，选拔的是全国的人才。”

“这第一关，给的就是你们这些寒子的机会。若没有这么简单的规则，你们又如何能满足呢”

司徒好人说道：“实际上，这种规则还另有深意。”

修法最重要的是什么，观天地，观天地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见识，是游历，是在不断的探索中寻找能触动心灵的契合点。但残酷的大荒阻断了人们的想象，一个少年天赋异禀，但他出生的村子没有保护他走出去的力量，没有支撑他晋级的资源，所以他只能藏器待时，珠沉沧海，甚至一辈子无法展示自己的天赋。而另一些人呢没有胆识没有魄力，浪费着大好的资源和机会，最后困死于一城一池，以致青黄不接，后继无力，城毁人亡。

御前大比就是这样一个机会。看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规则，却是给了那些没有条件的人一个走出去的机会，让他们去拼杀，去挣扎，去博取自己的机会。同时，也给那些有背景的人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你要知道，这是第一关。”司徒好人继续说道：“其实这也是一个你们历练的机会，毕竟都在二十岁以下，成长的时间太短，这一年的时间就是要将你们的潜力全部逼出来。”

“所以说，这一年的时间其实是件好事”石还问。

“当然，要好好利用。”

石还重重点头，知道了。

“赶紧吃，一会吃好了我带你们去报名，虽然今天只是第一天，但这一年的每一天都应该珍惜。”司徒好人说道。

三个人吃了满满一桌子肉，因为接下来的一年，都不会有这么平静的生活了。司徒好人拿出两枚血云结晶，分别交给石还和芷君，又将两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包裹给二人背上，开始交代注意事项。

“这血云结晶是白的，没有热任何人的烙印，你们只要用血云简单炼化一下就可以使用，里面有一些补充元气的食物，还有一些救命的药，你们省着点用，用多了这历练就失去了意义，还有一些观天地常用的小东西，精心的檀香，养神的鲸香等，重要的是那只子母虫和那柄小剑。子母虫互相吸引，你们带在身上就能找到对方，至于那柄小剑，则是保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一旦拿出来，那就失去了资格，切记。”

石还拼命点头，将司徒好人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他第一次体会到在大树下乘凉的感觉。芷君则不以为然，惹得司徒好人深深皱眉。“小妹，这次不同以往，虽然大荒的乱象已经持续了数万年，但真正的乱世还是开始于五千年前的神耀之岭，五百年一次的争斗，灭亡了多少国家你心中应该清楚，你我这样的小人物淹没于其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芷君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距离上次才四百年而已，难道已经开始了”

司徒好人点头，“不错，虽然才刚刚过了四百年，距离五百年的期限还有一点时间，但这次似乎来的早了一些，不过这样也算在情理之中，应付变局，总需要一些准备的时间。”

“而且”司徒好人说道：“这次各国所图甚大，我大理国再无旁观的可能，但是，这也是一个机会，陛下是雄主，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的。你可能不知道，大荒的这次灾劫，似乎引动了未知的秩序线，中州，东境，北境，还有南海都有异象发生，福祸难料啊。”

变局么，芷君眼神上挑，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眼神慢慢变的空洞，然后开始充血。

石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周围的元气有些沉重，他抬起头，就看到司徒好人一只手按在芷君的肩膀上。“变局是天定，我们只是在其中搏一线生机，就算是国主，也是可以死的，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芷君慢慢恢复常态，低头继续吃饭。“但是我是不会忘记的。”

“当然，谁也不会忘记，变强，才能去寻找幕后的真相，变局，才能变强。”

芷君将筷子扔在桌上，随手在司徒好人的袖子上擦了擦油渍，向外走去。“这样出去，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司徒好人对芷君的举动毫不以为意，哈哈笑道，“没关系了，若是以往，确实会让人多想，但是现在不是大比在前嘛，哪个势力不想在其中插一脚呢五军司也不例外的。”

“那就好。”芷君已经走了出去。

司徒好人收敛笑容，一屁股坐在石还身边，勉强的牵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石还，以后如果见到她这样，一定要阻止她。”

“她这是怎么了”

司徒好人将一大块肉连着骨头使劲塞进嘴里，咬的嘎嘣嘎嘣响，“别问，问了也没法说，你只要知道，不阻止，我们就会失去她。”

石还木然点头，牢牢记住司徒好人的话。

中间来了两波下人，附在司徒好人耳边说了些事情，司徒好人都轻描淡写的解决。直到一个石还没见过的白衣走进来，这个白衣明显身份不低，进来先是对着石还笑了笑，然后说道：“公子，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只是那个铁汉和李不言该如何处置”

听到提及铁汉和李不言，石还立马屏气凝声，注意听起来，铁汉跟随自己一路，不辞辛苦，不只是有赵安的托付，还有和三眼异族的生死一战，感情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这一路走来，石还能信任的人也就是芷君一个。

再想起李大娘，那个点头哈腰笑呵呵的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在他们出来邪良城的时候给他们找到住的地方，毫无怨言的照顾芷君，然后每天给他备好早饭，让他能安心进学，只是因为替自己说了句话就死了，李不言作为她唯一的孩子，也是因此受到连累。

这些都是情谊，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他们俩，你觉得怎么处理较好”司徒好人忽然问道。

“自然是留下来。”石还毫不犹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