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店里,冯瑾盘腿坐在床上,托腮对着账本,皓齿咬着笔头,说:“我早就想问,怎么还有官府的账六月十一要还三十万两白银”
钱飞笑说:“凡间官府当然也知道我公司信誉可靠,愿意拿库银出来换取利息。”
冯瑾说:“折合不到四千刀,还起来很轻松。嗯……后面是火山寺的十二万刀,六月底还……”
净草吃惊:“火山寺居然还借出去这么多钱”
冯瑾往下数:“接下去是七月上旬,该还灵霄殿五十九万刀,七月下旬,该还丰饶湾六百万刀……”
她眯着眼,忧心忡忡地望着钱飞,意思是:老板,咱们行不行啊
关于把自己的前程投资到债务部这件事,突然有点后悔了……
钱飞干咳两声,硬着头皮说:“先做任务。”
不管怎么说,现在债务部的凝聚力已经有了显著的加强。
对于冯瑾来说,钱飞和伙伴们都帮助她与原生家庭做出了决定性的切割,而且钱飞的办法让这场切割干净利落地完成了,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血腥局面。
不知不觉地,冯瑾已经把债务部当作了她的新的寄托。
李木紫也大为舒畅,因为她最喜欢思考伦理性的谜题,对钱飞的手腕十分钦佩。
至于说净草,更是觉得那场“舞”跳得爽到飞起。
她作为一个出家人,钱飞竟然安排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去捅一个男孩子的鼻孔,这实在是太……刺激了。
现在她在钱飞身旁倒立练功的同时,左侧鼻孔里还塞着小块棉絮,以止鼻血。
如果钱飞要硬着头皮前进,三女已经不会多问,只会跟着他走。
傍晚时分,李木紫也从本城知府的府邸后院回到旅店房间,带回了新的任务详情。
前两天,钱飞一度打算放弃蔡卓与冯瑾弟弟的那个任务时,就打算换做这个任务来着。
而既然前一个任务完成,那更好,反正任务要一个个地做下去。
发任务的人却不是知府本人,他只是个凡人。发任务的是知府家里供奉的那位老修士,方道陵老先生。
冯瑾的弟弟在烟雨茶楼大闹而殃及许多凡人的时候,就是方道陵老先生前去镇压的。
这位老先生有第四境界“合元”后期的修为,可以说是通常散修修为的顶峰。
他今年八十八岁,儿孙满堂,受到大城知府这样的高级官员敬拜,有一个儿子在皇京做官,又有一个儿子是大运河上漕帮里坐头几把交椅的人物,本省散修聚会论道的时候,也都请他老人家坐上首位。
固然这把年纪,在修为上恐怕难以再进一步,但是似乎此生也没有多少缺憾了。
甚至可以说,他的家族就是一个小宗门的雏形,不过儿孙辈在修行方面及不上他。整个家族距离江湖三宗门之列,还差得远。
这样一位真正的老前辈,他给李木紫的任务是,探查一种叫做“水雄骏”的妖物。
二十年前那场淹了湖仙庙的洪水,似乎在南部山区也有明显的影响,山里的生态被改变了。
有人说在那里见到过一种叫做“水雄骏”的妖物。
方道陵也好,丰饶湾的一位长老也好,对此都略感兴趣,在一次酒友小聚之中谈及此事,居然争执起来。
一方认为,这是一种骏马,另一方则认为,它该是一种鱼形,最多生了一个马头。
而相关的证据只是一些传言,古书上的记载也只有名字,二老多次去南部山区探查,都无功而返。
当时方道陵就发了一个任务,悬赏十万刀,以求得水雄骏一匹,死活不论。
时隔近二十年,这个任务零星有人来领,都无人完成,大概当年的传言只是一个谣言而已。
但是李木紫上门去询问的时候,方老先生高兴地说,任务依然有效,希望年轻人马到功成。
冯瑾咋舌说:“就为了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居然舍得花十万刀”
李木紫淡笑说:“人家这辈子没有什么追求了,把钱花在寻求真知之上,岂不很风雅吗”
钱飞说:“眼下顾不上挑挑拣拣,给钱就行。呃……你们觉得水雄骏是马形还是鱼形”
“四条腿的。”
“没有腿的。”
净草与李木紫异口同声地说,然后不满地对视了一眼。
净草用手指对着李木紫戳戳,说:“如果是一条鱼的话,名字就会叫马头鱼了,怎么会叫水雄骏呢最后一个字是骏,就说明它是一种特殊的马,而不是特殊的鱼。”
李木紫双手抱肩,抬起下巴说:“在水里游泳的一匹马,能叫什么异兽吗老先生是见多识广的人,异兽的形象一定非常特殊,才让他觉得值得花十万刀去看一眼。”
冯瑾怯怯地说:“会不会是两条腿呢前腿后面是鱼尾。”
钱飞愕然说:“美马鱼”
李木紫与净草双双摇头:“不,那不可能。”
钱飞感到债务部的凝聚力正在摇摇欲坠,很后悔自己问了刚才那个问题。
次日,钱飞带着三女出去,随意购置了四匹好马,骑上沿着湖边往南去。
有八条江河从南部的不同方向注入庞大的忻湖之中,其中正南方的大河被称为望稻江,这名字是对它寄予了农事丰收的期许。
望稻江的水流宽阔而舒缓,颇为浑浊。
李木紫骑在马上说:“水雄骏可能就是藏身于这样的江河深处。”
净草嗤之以鼻:“如果像大鱼一样游在这样的江河里,早就游进忻湖,甚至出海去了。”
李木紫担心地说:“那可能就是二十年来没有找到水雄骏的缘故:它早就出海去了。”
钱飞擦汗说:“姑奶奶请你别乌鸦嘴。”
大河两侧皆是密密的稻田,风景令人心旷神怡。
远山明明清晰可见,但却要骑马奔行一天以上,半途还要夜宿,次日才到达山脚下,正是“望山跑死马”是也。
望稻江在此处已经成为清澈、湍急的山涧,劈开山势,奔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