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个体会不到真气流溢的是身为凡人的陈夏华,但她的动作一点不慢,听到了同伴示警,她就当先冲了出去,举盾撞上那人形的东西,将其撞飞五六丈之远。
刚才在逃来的路上,经过与陈夏华的简单交谈,钱飞作出过评估:陈夏华穿上这身蒸汽动力战甲之后,实力大致是相当于合元后期。但与真正合元境界的修真之人相比,其实是互有优劣。
战甲是一身中等品相的玄铁打造,掺有少量合金金属,这比得上第五境界“冶纯”高人的一身金属质地真气了,但力量与速度还是逊色一些。
而战甲不会飞,这就连最普通的合元初期修真之人都不如了。
在面对冶纯境界敌人的时候,她的防御力在债务部中是无可替代的,输出功率也在净草之上,委实是宝贵的战力。
古怪之人正如被飞驰的卡车撞上一般,“砰”地飞到了走廊尽头。他的头颅从躯体上落了下来,像是长了毛的西瓜一样在地上滚了几滚。
钱飞一行无不感到毛骨悚然。尸体本身不祥,那倒也罢了,可一具拥有修为、经脉仍在运转、真气仍在流溢的断头尸体,是什么情况!
他们头脑里尚未把眼前情况理顺,只见那无头尸体坐了起来,在地上粗鲁地摸索,很快找到自己的头颅,捧起安在自己的脖子上,左右转了转,调整好了方向。
钱飞潜意识里甚至觉得,那动作就像是在调整三脚架的镜头……
同时,他脑子里的几个思维断点也终于相互接上了榫。他说:“这是水星谷的人。”
水星谷是走尸修路线以追求长生的,也就是在根本的意识形态上否定了通常修仙之人的修炼途径,所以被正邪两道都认为是邪派之首(只有黑石山不服)。
也正因为如此,水星谷平时反而与其他修仙之人之间冲突争夺很少,毕竟追求的并不是同一个方向,平时江湖相逢的机会不多。
即便是以钱飞身边的小文山三女之见多识广,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尸修”这档事。而具体的水星谷门下之道友,她们更是第一次见到。只有钱飞对水星谷的了解稍多一些。
债务部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行动缓慢的尸修道友。
只见那人把脏污披散的头发从脸上拨开,歪着头,费力地端详他们,仿佛在疑惑自己好端端在睡觉的时候是被谁撞飞的。
走廊尽头破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
钱飞看清了他的脸,失声叫了出来:“简大观简大哥,是你吗”
那人也睁大了浑浊的双眼,说:“钱飞贤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飞情不自禁走上前去,而那人比他动作更快,像是一头熊似的大步扑到他的面前,抓住了他的双臂。
这样看得更清楚了,确实是简大观,是钱飞的熟人。
简大观是黑石山的另一个山主,当初对钱飞非常地友好,两人虽然没有拜把子,但却日常称兄道弟、并肩打架,每次喝酒都不缺席。
黑石山当初大笔一挥,把四千万刀的无息贷款借给钱飞,就是简大观做主的。不为赚利息,只为帮朋友一把。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在钱飞的掘珠公司内乱而覆灭的时候,黑石山内部也有一派人认定这四千万以及更多的借款都打了水漂,要找简大观问责。当然,借款云云也只不过是争权夺利、挤压势力范围的借口而已,真正的目的只是黑石山内部的另一派山主们想要把简大观这一排除掉。
钱飞记得,简大观已经在那次凶灾之中遇害了,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是的,想到这里,钱飞彻底明白了。
他心疼地抬头对简大观说:“大哥,你是死后加入了水星谷是吗水星谷的人悬赏找人,找的就是你,是吗”
他回想起来,在大约十天之前,在遇到桃李居的人发难之前,他与债务部女郎们应该已经见过简大观一次了。
当时他们原本打算走小路通过山谷,但是在夜里的小路上遇到了神秘的高手无视他们,以一种痛苦而又诡异的方式踽踽独行,于是决定避开这个神秘而又痛苦的高手,才走了大路,碰上了一大伙土匪。
那时他们遇到的就是简大观。
既然简大观是从水星谷的人手中逃出来的,在这里遇到钱飞倒也并不是不可思议的巧合。穿过废土,一路尽量在一座座废弃建筑物中躲藏,选择这条路线可以说是殊途同归。
简大观惊慌地说:“水星谷水星谷的人追来了黑吃黑是不对的,怎么能黑吃黑呢”
他转身就往墙上撞。把墙皮撞掉了一大块,自己的脑袋再次掉了下来,于是又蹲跪在地上,胡乱摸索。
钱飞连忙帮他把脑袋找到,递给他,安慰他说:“没事没事,他们没在。我是钱飞,我在这里。”
这时候女郎们也看清楚了,简大观并不是“肿胀的尸体”,而是其人原本就有这么高大,脸盘又宽又胖。
冯瑾吃力地仰起脖子,看看简大观与钱飞,又看看陈夏华的战甲,嘟哝说:“归极洲的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就连其实不比她高多少的陈夏华,凭着这身两米高的战甲也无意中加深了“归极洲人都是大个子”的刻板印象。
简大观再次安好自己的脑袋:“贤弟,真的是你。怎么,你也死了和水星谷的人签了血契”
钱飞一边想,还有“血契”这回事一边说:“不,我还活着。虽然活得很是够呛,但还算是活下来了。对不住,刚才没能认出是你,多有得罪。我们也是惊弓之鸟,才……”
简大观那肮脏乌青的胖脸上,神色稍缓:“太好了,活着就好啊。你欠的钱呢”
钱飞神色一凛,忙说:“四千万的无息贷款,我已经都还上了。今年春天,在江南小文山,黑石山的人过来取走了还款,二十几个宗门的道友都在场,可以作证!”
简大观点点头,又抬头恍惚了一会儿,最后怔怔地看着钱飞:“我是说,你欠的钱呢”